“将军，大王……让你过去。”先前的亲兵向高进通传了高迎风的命令，面色不善：“请吧？大将军。”
高进看这亲兵恶狠狠的样子，不自觉退了一步，两个眼珠子骨碌碌转，急忙考虑对策。
“大将军，请吧！”亲兵上前一步，周围其他的士兵也簇拥上下，隐隐将高进围在中间。
高进脸色大变，急忙又退了一步，指着那亲兵厉声道：“尔等意欲何为？”
“大将军，大王请你过去。”亲兵语气颇为无奈，劝道：“在下也是奉命，还请不要为难咱们，再说了，大王只是找你问问话，你不必紧张。”
“父王原话怎么说的？”高进狐疑道：“你且说给某家听。”
原话？亲兵笑了，原话就是把你叫做畜牲，让咱们把你这个畜牲带过去！
不过当着高进的面，这亲兵还是改口道：“大王前原卫的战事非常关心，只道是你遭了麻烦，大将军去吧，去了……就知道了。”
高进低着头，想了一下，低声道：“能否容某家片刻？”
亲兵摇头，语气转冷，朝站在高进身边的其他流寇士兵冷声道：“都愣着做甚？送送大将军。”
一群彪壮的流寇及高迎风的侍从军官都围了上来，离高进只有一两步距离时，齐齐道：“大将军，请。”
语气冷漠，眼神凶狠，仿佛只要高进就不同意，就会立刻把他扑倒在地。
“既如此，有劳了。”高进不敢犹豫，只得在心中暗叹一声，祈祷父王心情能好一点。
“等等……”一名侍从军官伸手拦住了高进，眼神打量着他。
高进有些不耐烦道：“又要作甚？”
侍从军官不紧不慢道：“面见大王不能带兵器，所以请大将军将佩剑卸下，交由在下代为保管。”
咯噔，高进心里突然一凉，以前可从未有过这规矩，父王何意，难道真要杀我？
不，不行，我不能进去！
嗅到了危险气息，高进下意识的往后退。
“拿来！”
侍从军官不耐烦，一把将高进揪住，把高进腰间的残破佩剑抢走，推搡了高进一把，冷声道：“怎么，大将军还要在下抬你进去吗？”
高进被侍从军官推了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但却没有发怒。别说发怒，脸上连半点情绪波动也没有，只是凝声道：“走。”
一行人避开人群，朝官道左前方去，高迎风坐在马上，已经带人在此等候许久。
被左右两边的流寇士兵注视着，高进能从他们一道道眼神里清楚感觉到，父王身边这些兵对自己的不怀好意。
看来，今天是悬了。
跑回来交差的决定是不是错误的？某家也许就不该回来，不然也不至于受今日之辱。
唉，还不知道父王会如何处置我呢。
越来越近，已经能看到头戴布笠、着大红披风、骑大马的高迎风了。
他被一众心腹环绕着，颇具威仪。
罗汝才、高信一、李文忠、汪兆麟等心腹、爱将居右，史太、屠伟、张旺儿等一众侍从立于左，呈一个夹角，盯着慢慢走过来的高进，他们的眼神各异，心中打着不同的算盘。
高进自知有罪，老远就一噗通跪在地上，叩首道：“孩儿……回来了，拜见父王。”
高迎风没应声，弟弟高信一没应声，军师罗汝才也没说话，至于汪兆麟、李文忠等人，更是半点反应没有。
高进伏在地上也不敢起身，身体隐隐发抖，显然处于恐惧之中。
“大将军，你且说说前原卫情况如何？在高迎风不说话的情况下，罗汝才便先开口道：“大将军照实说即可。”
“我……”高进语气凝滞，喃喃道：“不知道从何说起。”
罗汝才眉头一皱，显得极为不满，“何谋全是何时到的前原卫，我军在前原卫的人马，都没有了么？官兵损失几何?”
高进想了想，失落道：“何谋全什么时候到的……已不可考据，但洪承武是十八日夜赶到前原卫的，武定、晋阳两家官军当夜合兵，午夜后发起攻城。”
“晋阳大营先岭营统兵官杜至焕亲自冲锋，率兵与我军白刃相斗，我率军血战一夜，与官军拉锯恶斗十几个回合，仍是没有挡住。后来北门被掘出地洞，西门城墙垮塌，无奈之下，我只能退守内城。”
“朝廷那边高手众多，单论武功，其中十余人皆是独步武林，便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高手，我看也非他们之敌。这些人以一抵百，甚至不用借力就能冲上城楼大开杀戒，寻常人怎么挡得住?赖狗、黑虎他们都在角楼里被朝廷高手一锅端了，一个没活着出来。”
“如军师猜测，我军在前原卫的人马，除了我，无人生还。不过在外城、内城两场恶斗中，经一个昼夜血战，官兵也至少损失了六万精锐。何谋全心爱部将赵真定被我军活捉，杜至焕被我军断臂，命不久矣，其他大大小小的朝廷将领，我军至少也诛杀了上百人。”
“进奉命镇守前原卫，防的是洪承武走投无路去长宁烧粮，但谁能想到，何谋全也跟他一起来了呢？我军只有十一万人，又如何挡得住朝廷五边精锐、武定主力十余万人马呢？”
高进苍白的脸上还有干涸的血迹没擦干，他显得有些悲伤，自顾自道：“官兵破内城后，我率弟兄们突围，只有我一个人跑了出来，其余兄弟都被官兵杀了。出前原卫后，我一路潜行，朝避猛虎，夕避长蛇，却还是在徐店遭了吃人大虫。”
“费劲千辛万苦，只是想回来报信。”
“孩儿自知有罪，不就是一条命么？从造反那天起，孩儿就没把这条命当一回事，父王要治孩儿的罪，就明正典刑，杀了孩儿传首全军吧。”
高进语气悲观，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听起来，像是一心求死。不过在旁人听来，更像是故意为之，想以此博取众人同情，置之死地而后生。
高进的话，在场的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但高迎风仍然没有说话。
罗汝才一边听着高进的话，一边也在思考，辨别真假，见高进说完开始沉默后，罗汝才点了点头，道：“大将军所言，在下已经听了，这一仗，大将军确实打得辛苦。”
言语中，已经有了几分缓和。
高进伏在地上，深深一拜：“谢军师理解。”
“在下当不起大将军一拜。”罗汝才眉头展开，然后道：“不过在下还是有几个问题，需要大将军解惑。”
“军师请讲，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