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汝才点头，对高进的态度很满意，又问道：“何谋全手下分别有哪些大营，大概还剩多少人？”
高进没犹豫，回话道：“威风、陷阵、西平、先岭、武功、武山，还有一个不知道何时增设的忠义营。除此以外，还有东夏张乘龙部五万人马，屯田兵三万，镇兵两万。露出水面的就是这些，何谋全有没有藏人，还不知道。”
“官兵那边还剩多少人……算上洪承武，包括屯田兵在内，最多不超过八万。具体数目我也没有数过，所以可能还是会有所出入，但大体应该是在这个范围。”
“事实怕不是你说的这样吧！”汪兆麟冷冷一笑，对高迎风说道：“大王，就算他在前原卫打不过官军，难道不会率军突围？咱们在西州，遭了多少次围剿，官军不照样拿咱们没办法。”
“我看，大将军是抛弃大军，独自逃跑了吧？”
汪兆麟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他认为高进在故意夸大官军的实力，以此洗脱自己战败、逃跑的罪责。
“汪兆麟，你休要血口喷人！”高进大怒，抬起头，一双红眼盯着汪兆麟，恨不得吃人。
“我怎么血口喷人了？”汪兆麟指着高进，冷声道：“我军在前原卫足足十一万人马，还有黄温的两三万兵马，据坚城而坐守，以逸待劳。何谋全疲师远征，将疲惫之师，岂能一天一夜就能攻下？”
汪兆麟根本不顾高进的身份和脸色，径直冷喝道：“此中，定有隐情！”
汪兆麟作为高迎风集团的二把手，深得高迎风的同时，手握重兵，在高迎风军中，威信颇重，是义军领袖的有力争夺者。
虽然高迎风很想把这个位置传给自己的儿子，但他现在还是要顾忌汪兆麟的感受，由此可以看出，汪兆麟在军中的地位。
他呵斥高进，毫无顾忌，一点面子不给高进留，完全是长辈对小辈的口吻，周围如张旺儿、罗汝才等，一时都没出言劝阻。
汪兆麟问的，可能也是在场其他义军将领想问的，现在汪兆麟毫无顾忌的问出来，他们也免得得罪了高进。
“你……”高进喘着粗气，喉咙涌动，咬牙争辩道：“高某力战一天一夜，前原卫的弟兄都能作证！高某身负重任，岂会自寻死路，擅自逃跑？”
汪兆麟没理他那么多，只是问道：“作证的人呢？”
高迎风、罗汝才、高信一等虽然没问出口，却也齐齐看向高进，动作表情已经表明了态度。
“人……”高进陷入了沉默，要证人，他现在是一个拿不出来。
雄辩没有用，得有证据。
“不成器的东西，跟你那三弟弟一个样。”高迎风骑在马上，无奈摇头，仰天长叹。
“父王，孩儿有……”
“够了！”高迎风打断了高进的话。
高迎风脸色难看，非常不满，他马鞭指着官道上正在行进的流寇大军，眼睛瞪着高进，质问道：“你这么没用，如何让本王把大业交给你？如何敢把几十万义军交到你手里？这要真给了你，不消得三年，你脑袋就得让朝廷砍了去，传首天下。”
高迎风这话一说完，高进登时无语，面无血色，伏地不敢抬头，颤声道：“父王，孩儿有罪，但朝廷的高手是真的多啊，仅仅是武功，各个都是当世武林至尊，而且他们还有铁鹰卫士相助。官兵的探子在城里四处放火，城内城外乱作一团，孩儿……”
“够了，本王不想听了。”高迎风淡淡一语，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跑了就跑了吧，本王对你是失望透了。”
“父王，孩儿确实没有逃跑哇……”高进一噗通磕了个响头，把眉心碰得血肉模糊，哭道：“父王若是不信，到了前原卫可以抓几个官兵俘虏对证词！”
“啪！”高迎风一马鞭甩在高进脸上，将高进抽翻在地，“够了！莫要惹恼了本王！”
高进捂着脸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跪在地上，鲜血从脸上的血痕里流出，不敢再说一句话。
这中间，没人帮他说一句话，汪兆麟甚至还在笑！
高进捂着发烫的血脸，心里却暗暗发誓：狗草的汪兆麟，某家迟早弄死你！
在高成败仗后不归、高信一三屯寨大败重伤而归后，汪兆麟动了一些心思，他现在很乐意看见高进吃瘪。
义军发展到今天，我汪兆麟至少有一半功劳。等你爹死了，这王位该是我汪某人的，怎么也轮不到你这个废物。
哼，就凭你这黄毛小儿，还敢争？也敢跟我斗？
想到这里，汪兆麟转身对高迎风说道：“大将军置十余万弟兄于不顾，独自逃命，消息传到军中，只怕军心躁动难安。如此大败，为义军之耻，焉能不罚?”
罗汝才也道：“欲成大业，赏罚必分明，打了败仗，就算是大将军，也必须惩戒，以正军纪。”
高进战战兢兢的趴在地上，心底却道，好啊，罗秀才也跟某家作对？
天地良心，罗汝才可没有要痛打落水狗的心思，他纯粹是从大局出发，单纯想惩罚高进，想给高进一个教训罢了。
高迎风紧皱眉头，却没急着宣布怎么处理，好像还在思考。
如此一来，高进似乎看到了希望，他急忙把目光转向了高信一，希望这个五弟给自己说说好话。
虽然这个五弟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但这个五弟是父王最倚重、最疼爱的义子，父王对他的信任，甚至超过了对自己这个亲儿子。
不知是高进的惨状让高信一动了恻隐之心，还是怎么回事，高信一确实开口了。
“父王，大哥说的，也不无道理。”高信一拱手道：“那何谋全本就是阉宦余孽，武功了得，麾下有几人，更是在严密防护下袭杀了杨和，此等身手，难得一见。孩儿还听说，那何谋全麾下有一女子，斗杀了尹籍。”
“尹氏籍者，是已经覆灭的青云门余下的唯一弟子，也是青云门那一代最杰出的门人，门派覆灭后，尹籍纵横江湖几十年，为东园一党铲除了不少敌人，威震武林，可止小儿夜啼。”
“而何谋全手下竟有人能杀了他，可想此人武功之恐怖，如果何谋全把这些人也派上了战场，大哥又如何能抵挡？”
高迎风摇头，说道：“五儿仁义，可你想想，如果何谋全麾下那些高手真有那么厉害，岂容这逆子逃出来？”
“再者，如果那些高手真那么厉害，朝廷还打什么仗？直接派他们来杀了为父即可。”
高迎风解释了两句，懒得再说，马鞭指着高进冷喝：“这逆子，分明是在夸大实情，在为自己脱罪！”
“父王！”高进慌了，带着哭腔，小鸡啄米般叩首，血流满面，但高迎风不为所动。
只是很平静道：“你去吧，为父不难为了。”
言语间，丝毫没有怒气，仿佛已经原谅了他。
但高迎风越是这样，高进就越怕！
父王性格暴怒，如今轻飘飘事就算过去了，绝不会这么简单，这太反常了。
“去吧，马上又要打仗了，为父希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