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身后是几个年轻人,三男四女,走在最前面的是杜至焕的两个儿子和另一个女儿,后面一男三女,是杜至焕弟弟杜至炳的后人。
再后面,是一位杵着拐杖的老妇,步履蹒跚,行动迟缓,满头白发,脸上都是皱纹和斑点,牙齿已经掉的差不多了,被两个孙女搀扶着,一步一步向何谋全走来。
杜杨氏到了近前,没看清躺在门板上的杜至焕,也没注意何谋全等人全军缟素:“雪儿,怎么了,你哭什么?”
“娘,爹死了,你看呐,爹的尸首都烂了,呜呜……”少女哭得背了气,仍是趴在杜至焕身上不起来。
杜杨氏脸色一变,语气一下变得十分严厉,训斥道:“你爹好端端的在晋阳打仗,官府又没有来文书,你在胡说些什么!”
杜杨氏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已经乱了,猜到可能是真的,不然女人不至于如此悲痛,她这才注意到站在一边的何谋全。
“这位上差,至焕真的……”
何谋全点头,沉重道:“前原卫战役中,杜将军身先士卒,率先岭营全体将士率先攻入城中,与数倍于己的贼寇白刃相斗,身中二十一刀,左臂被斩,伤重不治,已于七月十九晚上去世。”
“杜将军临终前,对麾下弟兄放不下,又牵挂着大嫂和几个孩子,因此,本差决定带他回来,让大嫂看看他最后一面,也让几个孩子见父亲最后一面。”
杜杨氏红了眼眶,泪水无言滚落,捂着嘴坚持不让自己哭出来。
“有劳大人一路照看我夫君,妾身在此拜谢了。”
“应该的。”何谋全劝慰道:“杜将军为国捐躯,乃是死得其所,死得重于泰山,请大嫂节哀,去劝劝孩子吧。”
杜杨氏点了点头,擦了擦泪,转身向杜家老奶奶走去,临了近前,将杜至焕战死的消息告诉了杜至焕之母和几个孩子。
杜家老奶奶身体一颤,只是道:“吾儿保家卫国,好样的。”
她的相公,她的两个儿子,都死在了战场了,也许她已经哭不出来了,是有眼泪也流干了。杜至焕的两个儿子两个女儿,还有四个侄儿侄女,都哭得不成人样。
“大嫂,几个孩子都叫什么?”
“儿子叫杜文升、杜文有,大的女儿叫杜雪、小的叫杜婉。”
问了名字,何谋全也算是知道了杜至焕对几个孩子的盼望,希望他们能学文,不要再从军入伍了。
人已送到,何谋全率领士兵向杜至焕三鞠躬后离去,眼下蛮族进逼,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不然,还会出现千千万万个杜至焕。
何谋全离去后,杜府上下一片愁云惨淡,沉溺在哀痛之中,杜老奶奶强忍悲痛,操办丧事,白发人送黑发。
至此,她三个儿子只剩一个还没成家的小儿子了。
离开了魁文坊,何谋全让柴襄带着五百士兵返回常新店镇驻扎,他则与陈长廷、洪相封、云懿、刘求仙等人从东华门进京。
入城后,陈长廷、洪相封等与何谋全辞别,各自消失在街角巷尾,不知去往了何处。
返回了京师,他们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二者,刘玄的那封圣旨也解除了何谋全对他们的领导。
说到底,陈长廷、韩令孜等终究是刘玄的心腹,而不是自己的人,有刘玄的圣旨,他们愿意无条件听从自己的调遣,没有圣旨,何谋全也无权命令他们。
所以现在,何谋全身边只剩下云懿与周沐沐了,当然,还有郑伯谦一众忠义营将领和七千余士兵。
京师的繁华自不必说,高楼大庙林立,整座城市被紫薇大街与北极大街分为东西南北四区,又被圆环结构的内城城墙、宫城城墙、皇城城墙分为四环。
皇城自然在一环里,这里住着皇帝。
宫城算是二环,这里基本都是各部衙门的办公场所,中书令、门下侍中、尚书令、各殿阁大学士、吏部、兵部、礼部、工部、刑部、户部,以及御史台、督察院、台院、大理寺。
还有五监部门的驻地,也在这里,分别是国子监、少府监、将作监、军器监、都水监。
还有各寺的办公衙门总署,比如宗人府、鸿胪寺、光禄寺、司农寺等,光是朝廷中央这些行政衙门就不可胜数。
还有一些特殊的机构,如御马监、铁鹰台、永暗之牢、北斗七营、京兆尹府、五城兵马司等等,这些地方由皇帝直接领导,平时指派宦官管理日常事务。
另外,这里还住着很多皇亲国戚和达官显贵,何谋全的对头—周延益就住在这里,也不知道他怕不怕,他就不担心哪天会有人弄死他么?
第三环是内城,朝廷中央的五部禁军驻扎在这里,左右龙武军、左右羽林军,北斗七营,皇帝直辖的铁鹰卫士也驻扎在这里,不过一般人并不把铁鹰卫士算做禁军,因此是五部。
五部禁军十四万精锐兵马,用以卫戍朝廷中央政府,拱卫天子。
内城和外城,才是一般人活动的场所,经商的、开店的、卖马的、打铁的,诸如此类,不可胜数;客栈林立,酒肆、茶馆、青楼更是数之不尽,南来北往的客商遍布全城,好一副世界中心的景象。
人口方面,据户部户部司公布的统计数据显示,京师人口在天宪二十年就已经达到了一千八百万,这还是在不计算僧道、士兵、奴隶等不统计人口的情况下,统计出来的数目。
京师能有这么多的人口,根本原因也在于京师已经三百年没有打过仗了,社会生活非常稳定,加上漕运越发繁荣,使得京畿一带粮食供应非常充足,粮价也很低廉稳定。
总之,各种各样的原因,造就了这座封建体制下的超级城市。
住在这里的人,自然也非常自豪。
即便是蛮人已经打到了三百里外的通州,但住在天子脚下的这些老百姓并没有多少担忧,仍是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