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何谋全更是一把银票扔在了空中,众人大惊,随即反应过来,哄抢着纷飞的银票,这一刻,原本在他们心中是仙女的“弹唱卖艺的倡女”都忽视了。
进了天字包房,里面桌椅床案一应俱全,装修也是极尽奢华,比之京城的好又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何谋全有好又来的印象打基础,因此并不震惊,但刘玄却震惊了。
这装修风格,比之京师那些达官显贵的府邸不遑多让,屋子里的装饰用料,金银玉铜都有,玉制浮雕,精美仕女壁画,百年老红木做的桌椅,沉香木打造的床,香料虽然闻不出来是哪种,但一闻也知道是好东西,总之,所有的东西无不是上乘,比他自己的椒房殿也差不了多少,刚到房间,刘玄一度以为到了皇宫。
“这一间房得多少钱......”刘玄捂着脸,痛心疾首,为自己的奢侈荒淫而深感痛苦,陷入了深深的后悔之中。
“今晚到明晚之前退房,一千两,酒水饭菜另算,天香楼招牌绝色姑娘一晚五百两,花魁处子一晚二千两。”老鸨子细细碎碎,将价目说了一遍,同时惊掉了何谋全和刘玄的眼球。
这个世界一两银子可以买五百斤米,按后世米价两块五一斤来算,一两银子就是一千两百块元,一千两就是一百二十多万!这还仅仅只是住一间房。老鸨子还说了,招牌绝色一晚五百两,也就是说睡一晚得花五六十万,至于那花魁,更离谱,二千两,也就是二百多万。
“两位公子放心,天香楼不会搞阴阳账,是多少就是多少,这钱不多,您二位不在话下。”
虽然是骑虎难下,但是逼都装了,也断断没有回头的道理,何谋全看刘玄脸色不对劲,就知道他绝对是后悔了,一定不能让他先反悔说出话来,于是抢先道:“你只管上,咱们挑个如意的。”
张口也没具体说要什么样的,只说是如意就行,只要不犯病也可以避免高消费,再者,何谋全从来就没打算要嫖。
来这里,只是带刘玄看看,让他看看这世道是什么样的,让他知道那些达官显贵是怎么挥金如土的。
“好,您二位是贵客,一般的庸脂俗粉是入不了眼的,二位喝茶稍候着,等我去叫姑娘们来,让二位爷挑!”
“说得好,赏!”何谋全哈哈大笑,随手打发了碎银子。
老鸨子收了银子,笑得见不到眼,一路小跑出去了。
没多多久,便领着十几个姑娘进来了,十几个女子在刘玄和何谋全面前站成一排,任由选购。这些女子都长得不错,身材也好,也算是尤物吧,但由于长久从事这一行,眼神里暗淡无光,只有桃花媚气,而没有年轻女子应有的水灵、秀气、温婉。
比起宫里的才人们都差得远,更别说与美人、贵妃、皇后这些绝色比了,事实与刘玄的想象差距过大,刘玄很不满意,久久不发一语。
何谋全看出了刘玄的心思,当即让嚷嚷道:“老婆子,我这兄台是这么好糊弄的?刘公子可是连宫里的美人都玩过的!去,把天香楼招牌和花魁都叫来!咱们有的是金山银山!”
“公子不可胡说。”何谋全的话让老鸨子打了个冷战,心道皇帝的女人你们都敢玩?这是诛九族的大罪!虽然你们有钱有势,可也没厉害到这个程度吧,因此这老鸨子只当何谋全吹逼。
“胡说?”何谋全哈哈大笑,说道:“本公子可没跟你胡说,别说宫里的美人贵妃,就是当朝皇后,也都对刘公子死心塌地,往往是苦苦哀求也难得见他一面,不信你问刘公子紫微宫是什么样,他绝对给你说出来!”
“公子慎言!”老鸨子急了,急切切道:“公子万万不可妄议这等杀头之言!要是叫人听了报与铁鹰卫士,不光二位公子会丢了性命,便是天香楼,也要叫那铁鹰卫士连根拔起!”
“您二位爷可千万别再说了,天香楼庙小,断断容不得这等大佛,你二位要好姑娘,我寻便是,只求千万别再往宫里说了!”
老鸨子吓得要死,口跟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大堆。何谋全见她威胁要把自己两人赶出去,才悻悻住嘴。
“二位爷,您二位要好姑娘,但咱有言在先?”
刘玄眉头一皱,不满道:“来你这玩玩,怎么还这么多规矩?”
“无规矩不成方圆,既为了姑娘们着想,也为二位爷留个好名声。”
“那你说。”
老鸨子点头,小声道:“咱们这的招牌姑娘大都是官宦之家出身,才色双绝,家道中落才屈身天香楼。这些姑娘每一个都是有怨气的,脾气不太好,喜怒无常,若是能讨得她们欢喜,她们与二位爷快活一晚也不会取二位一分钱,若是二位惹得她们生厌,她们不愿侍奉,天香楼也没办法。”
“知道了。”对于自己和刘玄的气质,何谋全还是很有自信的,管她什么怪脾气,通通拿下!
“第二便是,二位公子万万不可打骂折辱姑娘,不可对姑娘们提些奇奇怪怪的要求。”
“这是应有之义,我等自当从命。”
“好,那我先去,请她们来,您二位稍候。”得了何谋全允诺,老鸨子欢天喜地离去。
“刘兄,接下来你要好好听,好好问,这些女子,每一个人身后都有一个悲惨的故事,她们就是这个世道的产物。”
何谋全与刘玄从来没想过要鱼水之欢,二人也不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常言道,驿站和码头,比拜堂的正厅见证了更多的感人爱情,病床旁边的墙上比坟墓前见证了更多感人的祷告祈福。
每一个地方,都会产生特殊的故事,因人而异,因地而异,于这个世界而言,也是如此。街头巷尾的小叫花子,城里拖家带口做生意的,运河上卖力拉纤的,五边做贼的,青楼卖身的,诸如此类,不胜枚举,但他们都有一个特点—在这个乱世顽强活下去。
导致这一切的原因,何谋全明白,但不见得刘玄明白,即便刘玄明白了,朝廷上的老爷们会明白么?
没有哪个女人是天生淫荡的,也没有谁天生就想出来卖。都是一步步沦陷至此,或是走投无路,不得不这样,因为这个世界,不做这一行,就没有她们可做的。
她们每一个人背后,都有一段凄惨的背景,也许是弟走从军阿姨死的家破人亡,也许是恶霸为祸乡里,活生生被逼到了这一步。凶手们没有得到半点惩罚,仍在纸醉金迷享受着人世间美好,因他们落难的受害者却要在这种地方出卖身体与灵魂,被迫接受思想与身体的双重摧残,时不时还会遭到辱骂毒打。
她们没有任何人权和尊严可言,只是别人的赚钱机器,这不公平。
每一个人都有姊妹和母亲,她们又是谁的姐姐,又会是谁的娘亲?
军队、娼妓、佃农,和其他隐户,是这个世界最悲惨的几个群体,何谋全要通过这些血淋淋让刘玄明白,他这个皇帝到底是代表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