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九,刘道之剑指紫县。
刘道之于初八的夜里从南桃出兵,一路直奔东北方向的信野城,经一天一夜的长途奔袭,刘道之终于赶到了信野郡下辖的紫县。
紫县是个大县,在册人口七万余户,总人口约三十余万,人口众多,加之紫县离州城信野又只有一百七十里,因此孙辅国生前在这里驻了三千兵马。
这一千人马归张彻调遣指挥,张彻是施献奇的部将,而施献奇又是跟随孙辅国多年的老将。
当神策军和铁鹰卫士的旌旗大纛铺天盖地的出现在紫县城外面的时候,张彻的第一反应是疑惑:这股人马是从哪里来的?
等刘道之将三万余兵马在城外展开阵形后,张彻的疑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惊恐。
中间黑衣黑甲的士兵有一万多人,举着神策军的旌旗。
他们军容整齐,阵形方正,装备精良,士气高昂,虽然长途奔袭让这些士兵看起来很疲惫且风尘仆仆,但这些神策军士兵的脸上却看不到一丝怨气。
这就是天子新组建的禁军——神策军?张彻心中不禁这样问道。
去年年末,刘玄征兆各州各郡良家子组建新军,并委任太子少保何谋全主持编练事宜。
这件事的动静不小,张彻有所耳闻。
据说神策军士兵均是家中三代务农的良家子,但凡良家子占比高的军队,战斗力和凝聚力都远超其他成分复杂的人马。
而且神策军士兵的待遇极为优厚,顿顿白面白米管够,餐餐有肉,最重要的是——每月十五日按时发军饷,从不拖延!
这等优厚的待遇,放眼天下只有神策军一家。
当然,待遇好的同时,责任也至为重大。
据说神策军每天都要出什么操,早上的叫早操,晚上的叫晚操,这个操张彻也听人说过,据说是绕着校场跑圈,少则三圈,多则十圈。
无论刮风下雨,神策军例行的早晚操都不会停止,日常队列搏杀训练也不会中断。
除此以外,神策军的军纪也异常森严。
太子少保何谋全亲自制定了神策军纪律条例,然后表奏天子过目,天子阅毕,欣然准奏。
神策军纪律条例的第一条是:“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
第二条的内容就有点多了,什么一切行动听指挥,不拿百姓一针一线,一切缴获要归公,什么说话讲理,语气和气,生意买卖公道,借东西要还,损坏东西要赔,不打人骂人、严禁践踏农田庄稼、任何时候都严禁骚扰百姓、不准虐待打杀战俘、严禁调戏女人……
这两个条例被神策军士兵概括为一听二不三大纪律十五注意。
张彻也只听说了这两条,其他的就不知道了。在张彻看来,这两个条例简直是要命,而这也正是张彻想不明白的地方,神策军为什么能遵守下去?他们能严格遵守么?
但在眼见到神策军的军容后,张彻的质疑消失了。
这支军队肯定能做到,就凭这一万神策军士兵整队的时候没一个人说话,张彻就能确定下来。一万人整形列队不显丝毫混乱,并且没有一个人说话,连东张西望的人都没几个,这是何等的奇迹,天下又有哪支兵马能做到?
即使是最精锐的素以军纪严明闻名的北疆军,也一定做不到。
张彻站在城楼上,细细观察着县城外面的动静,一里外,一个身材高大的黑面将军正举着旗帜在大声下令:“全体都有,向右看齐!”
话音刚落,黑衣黑甲的神策军士兵便齐齐侧首往右看,同时双脚跺个不停,震天响的小碎步也使人震耳欲聋,张彻只觉得自己的胆子都被这跺脚声给跺没了。
“立正!”
伴随着立正的军令,神策军将士同时挺胸抬头。
“稍息!”
稍息的喝令声传到了张彻耳中,张彻定睛看去,却是这些神策军士兵齐齐将右脚踏出了一步。
至此,城外的一万多神策军士兵整队完毕。
他们以百人为一个方阵,然后组成了一百个方阵,这一百个方阵又构成了一个整体。
看起来,就像棋盘一般。
神策军左边是五千铁鹰卫士,他们头戴斗笠,身着绣有血鹰的黑袍,右腰挎汉刀,并且都清一色的戴着面具,只是面具的样貌各有不同。
张彻不识得铁鹰卫士,也从来没见过,故而现在看到了也没认出来。
虽然不知道这些戴斗笠面具的人马是什么来历,但张彻也知道这这支兵马不好惹。
他们的队形也非常整齐,军容士气丝毫不比神策军差,甚至犹有过之,那股严肃和杀气,让远在县城城楼观察的张彻阵阵心惊。
神策军右边是一群屯田兵,比之神策军和那支来历不明的人马,这一万多屯田兵无论是装备还是士气军容,都远远不如。
站在那乱哄哄的,吵闹者有之,喝骂者有之,低声抱怨者有之,队形混乱不堪,精神面貌异常糟糕,头发凌乱如鸡窝,军装破烂,脸上脏兮兮的,活脱脱是一群老兵痞子。
张彻只是一看,就知道这是从地方郡县征调来的兵马,也是天下最普遍最常见的人马。
神策军来了,说明这些兵马是临江朝廷派来的,那么这些郡县兵肯定也就是临江本地的兵马。
在临江本地的郡县前面,还有两营人马,左边的将士红衣黑甲,举着写有摇光两个大字的旌旗,右边的黄衣黑甲,举写有玉衡二字的旌旗。
“玉衡摇光……”
张彻念叨了一句,心道这不是北斗七营的禁军么?
紫县城外,玉衡营统兵官王元垂向刘道之汇报道:“王爷,各军都准备妥当了。”
刘道之一笑,道:“皇上仁慈,谕令本王沿途招抚当地百姓,而今大军到来,城中定然震动惊恐,攻城暂且不急,谅城中贼将也跑不了,且先让城中百姓离开再说。”
刘道之大军到来后,紫县惊恐不已。
城中百姓害怕官军报复,因此拖家带口携老扶幼,趁着官军尚未围城从其他城门逃难跑了。
张彻本想利用征调县城里的壮丁协助守城,男丁上城楼,妇劳烧水运军械,但老百姓逃亡的规模实在是太大了,张彻仅靠手中一千兵马根本控制形势。
张彻一开始还能靠杀人立威,威胁县城百姓协防,但当部分壮丁跟手下士兵冲突起来后,张彻又怂了,城里百姓尚且不知道外面来的兵马是朝廷的王师,因此心生恐惧,可若是知道外面的兵马是朝廷,心里肯定会产生异心。
张彻害怕老百姓反水,便索性全放他们跑了。
这些老百姓也不是傻子,马上要打仗的,自己还不赶紧跑?
不跑就得被当兵的拉到城上帮忙守城,到时候就得送了命,即使有幸不死,外面的兵马打进城来肯定也会报复,说不定还会屠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