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佑一脸悠闲,面色红润,精神面貌非常好,其麾下将士也是一脸悠闲,作风懒散不已。
看到这副景象,杨大夫便知道李佑是在使拖字诀。
这家伙不敢与孙辅国为敌,所以率军缓慢前进,一路骑墙观察,若是朝廷占上风,他就加快行军速度驰援,若是孙辅国占上风,恐怕他立刻就会转身而逃。
搞明白李佑的心思的杨大夫,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帐内,御史大夫杨敬高居上位,长孙启和刘仙之及一众武将分列左右。
按理说,刘仙之作为王爷,本不该位于杨敬之下,但杨敬作为刘玄钦点的特使,全权总管此次长孙启起兵归朝一事,而今这种场合,自然就坐到上位去了。
刘玄对自己的这些兄弟并不放心,若不是无人可用,刘仙之根本不会有这一行,刘道之也不可能率兵出征,比起兄弟姐妹,刘玄更信任宦官和部分外臣。
刘仙之很清楚,所以对于杨敬坐上位也没什么不满。
要是惹恼杨敬,杨敬跑去刘玄面前进献谗言,自己还得吃不了兜着走。
众人正讨论如何对付孙飞乾时,帐外卫兵突然跑了进来。
“启禀大人,李相公来了。”
杨敬老眼一抬,冷声道:“请他进来吧。”
李相公自然是指李佑,杨敬虽然对他极度不满,但碍于基本礼节,还是起身去迎接了。
杨敬将李佑及其麾下一众文武和掌下部分幕僚迎入帐内。
双方一见面,李佑便对杨敬拱手道:“王爷,杨公,长孙大人,你们辛苦了,将士们辛苦了,稍后我便拿出酒肉,犒劳长孙大人的部下,聊表李某慰问之心。”
刘仙之道:“李大人免礼,随行百姓多为穷苦人家,多日跋涉,饥渴难耐,又遭追杀,心惊胆战,还请大人也拿出些军粮给这些百姓,以彰大人仁义爱民之心。”
李佑笑容一僵,足足两万多泥腿子,这得吃本公多少粮食?!
杨敬见李佑神色犹豫,就说道:“怎么,李相公舍不得?那就算了,老夫自行向朝廷求援。”
求援?多半是告状吧,老东西!李佑心中暗骂,愤懑不已。
见御史头子面露不满,李佑连忙道:“杨大夫说哪里话?李某身为朝廷命官,供养饥民是李某是应有之义,请杨大夫和王爷放心,李某即可着手安排。”
杨敬却是冷笑不断,继续道:“不到三百里路,李大人足足走了三天三夜,累坏了吧。”
阴阳怪气的声音回荡在帐内,李佑的脸色登时寸寸涨红。
见李佑尴尬,掌书记周说忙上前喝止道:“相公星夜兼程,横跨数百里来援,上使对相公说话就这个态度吗?”
声音低沉,隐隐有威胁之意。
周说脾气耿直,向来是个硬茬子,在夏州不买任何人的账,一旦惹急了,即使是顶头上司李佑,他也敢硬刚,为此吃了板子。
周说不找借口替主子挽尊,杨敬冷嘲热讽李佑两句也就算了,但听到周说撒谎为李佑否认怠军之罪,杨老头顿时如炸了毛的野猫。
“什么星夜兼程?要是真的星夜兼程,你们又岂会今日才到?杨某位列三公,这么说话怎么了,杨某没有纠察李佑怠军之罪,李佑就该谢天谢地了。”
杨敬于永朔朝出仕,历经永朔、天宪、定初三朝,在京师时官至京兆尹。
刘玄逃往临江时,杨敬毅然追随,朝廷于临江重建后,刘玄念其忠义,便授其太子太保,又使其为御史大夫,总领御史台,掌法纪纠察等事。
无论是论资排辈,还是现任官职,杨敬都远超李佑。
杨敬语气十分严厉,嘲讽李佑贪生怕死,对朝廷命令推诿怠慢,就差明着骂李佑目无天子、对抗朝廷了。
杨敬提到自己太子太保的身份,也是暗示周说,他说话李佑只有听的份儿,你一个小小掌书记,安敢在我面前放肆?
听到杨大夫的话,李佑的脸色顿时涨成猪肝紫。
周说后面站着景军臣,让李佑缓慢进兵、观察形势以做反应的主意就是他出的。
他虽然也不满杨敬的口吻,但他城府比周说深得多,见周说口无遮拦的要跟杨老头顶撞起来,便连忙拉扯周说的袖子,示意其不要说了。
周说回头看了他一眼,却说道:“你拉我作甚?某哪句话说错了?”
景军臣窘得满脸通红,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在心中自语,但愿这杨大夫宽宏大量一些。
杨老头说完刚刚那话,便一直不说话,看样子是轻易不肯罢休。
沉默中,李佑终于忍耐不住了,冷声道:“杨太保这是何意,强敌当前,我等应上下一心,以击退逆贼孙飞乾为重。”
杨老头看了李佑一眼,道:“汝为一州刺史,奉圣命而守土,却不尊朝廷,不但两年不朝天子,还为一己之私,推诿怠慢朝廷诏令,不到三百里的路走了三天三夜,汝是行军还是踏青?汝是何意,帐内谁人不知?”
“噌!”
主上受辱,李佑麾下武将张德昭勃然大怒,拔剑而出。
张德昭剑出一半,帐内帐外武士便齐齐涌上前来,神三官身形一动,闪至在杨敬等人身前。
“放肆!”
李佑一声怒喝,按下张德昭已经拔出一半的佩剑,又狠狠给了他一耳光。
“没出息的东西,滚出去!”
张德昭转身推开身前武士,气呼呼的走了出去。
夏州不是曾州的对手,就更不是朝廷的对手,朝廷敢对孙辅国动手,就不敢对夏州动手么?
对杨敬动手,就是谋反,李佑深知这一点,便强忍心中屈辱,将张德昭喝走。
李佑的举动言行让杨敬脸色稍缓。
刘仙之打圆场道:“强敌当前,我等当勠力同心,击退孙飞乾为是。”
杨敬哼了一声,不再纠缠,转而说道:“还请李刺史速速将酒肉吃食准备到位,将士和百姓都又饥又渴,等不了太久。”
李佑拱手领命,说完便转身离去。
会面不欢而散,双方都是气鼓鼓的,杨敬更是打定主意,回到临江就要参李佑目无朝廷、怠命推诿两罪。
曾州军大营,中军大帐,孙飞乾正与姜崇义及一众将领商讨破敌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