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静静地流淌在夏城的每一个角落。偌大的阮氏办公楼内早已没有人,整个大楼黑漆漆的,只有总裁办公室还亮着一盏昏暗的台灯。
阮任毅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将椅子转向身后,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夜幕下的夏城。
十六年。
他用了十六年,让自己从这个城市的底层,爬到了最高的位置。十六年前,没有人知道阮家,没有人认识阮任毅,没有人在乎他们家是做什么的。夏城凡是有点身份有点钱的人,都可以肆意欺负他,毫不客气地从他手里抢走每一个项目。
阮家跟别的家族不同,他没有根基深厚的家族背景,没有强大的资本支持,没有一出生就含在嘴里的金汤匙,他融不到以夏季成为首的“顶级项目交流团”当中。他能做的,只有蒋家扔掉的看不上眼的项目。这些别人眼中的“残羹冷炙”,对他来说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穷极了人更是。
偌大的一个夏城,随便挑出来一个人,都是受过夏家指点的人。但他不是,他是个半路出身的人。下岗失业了,迫不得已才下海做生意。别人初初下海,基本上都会赔个精光,但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他真的有做生意的天赋,阮任毅就靠着当初一辆二手买来的手推车,一点一点推出了一个阮氏集团。
阮任毅一个姿势坐得久了,伸手从办公桌的最下面一层,掏出了一盒香烟,不贵,牌子却很老——这是十六年前,夏城最流行的香烟品牌。阮任毅忘了自己怎么打听到“顶级项目交流团”的人,都喜欢抽这个牌子的烟,于是每完成一个项目,他都会奖励自己一条这个牌子的香烟。开始只是为了有机会融入那个圈子,后来却慢慢成了一种习惯。
夏氏集团当年如日中天,覆灭之后,夏城的众多家族开始了如老鼠啃尸一般的撕咬和掠夺,不管是什么,只要跟夏家沾边,都要从中叮出两管血来。这个牌子是夏氏旗下最著名的一个香烟品牌,自然没有被放过。但是当众家族涌入香烟厂的时候,只看到了一些机器设备和金银细软,核心技术和配方机密统统不见了。
——没有人知道,技术和配方,早就被阮任毅偷偷转出来了。
他没有继续这个品牌的生产,而是将它豢养起来,成了自己的特供。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只要有了它在手,就好像他依然能顾掌控全局。这对他来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和成就感。
同样让他觉得满足的,还有这个位子。
十六年前,他第一次有机会踏入这间办公室。然而还没等进去,就听到里面在吵——
“你们在我这里吵有什么用?”夏季成说道,“这些项目,你们是最早拿到资料的人,看走了眼,怪得了谁?阮任毅能做大,那是人家的本事。有本事,你们也一鸣惊人!”
“他那是一鸣惊人吗?!”袁佑安不服气,“这个项目当初我们计算过,根本没有利益可言,就是个赔本的买卖!阮家现在将这事炒的这么厉害,背后指不定动了什么手脚呢!”
阮任毅的手触碰到了门把手,有点凉。
他没犹豫,推开门,走进来,对房间内的一切都感到好奇。侧边会客室的真皮沙发上,坐着三个男人。而正面的办公桌后面,就是夏季成——夏家的家主。
外面骄阳似火,盛夏的燥热四处弥漫。阮任毅走进了办公室,见三个男人围坐在真皮沙发上,一声不吭,眉头未解,似乎有什么难以言说的心事。端坐在办公桌主位上的男人,有些头疼地看着三个男人,看上去有些无奈。
阮任毅知道,这些心事和无奈,都是源于自己。
他将蒋家看不上的小项目,重新分解、包装、重金宣传,并在私下给政界的人送了不少东西——这当然是违规操作。但是对于阮任毅来说,想要突破现在的阶层,一些灰色操作必不可少。
他想融入顶级项目交流圈,但不想永远做个只跟在世家后面喝汤的小弟,更不想跟在夏家后面亦步亦趋。
阮任毅利用这次机会,主动出击,用“赔本赚吆喝”悄悄打开了政界的人脉,从此获得了“第一手项目”的特权。——即便阮家还只是一家微不足道的小公司,但是最起码在政界眼里,他已经足可以跟夏家相提并论了。
“做的不错。”夏季成笑得十分友善,“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直接来找我。”
那次项目之后,夏季成毫不犹豫地向他,向阮氏抛出了橄榄枝,并着实给了他们不少的帮助,不管是项目经验,还是资金上,能帮的,夏季成从来不含糊。
对于夏季成,阮任毅是感激的——直到那个人找到他。
……
大大的落地窗里,映射出阮任毅十分疲惫的身影,指尖的香烟一口没抽,自己燃了干净。烟灰落在昂贵的地毯上,烧黑了一小撮绒毛。
夏家覆灭,阮家崛起,多少人在背后指着脊梁骨骂惨了阮任毅,说他吃夏家的血馒头,踩着夏家的血上位。但阮任毅不在乎,夏家的这个血馒头,人人都吃过。夏家的事情,他是推手。但夏城的这些家族,每个人都是帮凶。
阮任毅唤起待机的电脑,屏幕上赫然是一份报告,上面详细阐明了佟家和蒋家合作的城北项目详细进展。
十六年前,他以一己之力打败了他们。十六年后,他们想要翻盘,那也得问他答不答应。
阮任毅将光标移到邮箱左上角“转发”,轻轻一点,邮件发送成功。
谁想要城北项目,就让谁成为第二个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