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
“好粗鄙的修仙者!”
老妈子双眼瞪得极大,脸上满是挣扎,满是苦痛,浑身不由自主地发抖着。
“冷!”
终于,她高昂着的头颅,在一瞬间下垂,双眼翻白。
忽然,好似回光返照一般,老妈子一下伸出手,怒目圆睁,指着余知恩,咆哮道:
“你定然是个初入茅庐的修仙者,神通不成,修为不高,我家大老爷断然不会放过你…”
她本就长着一副刻薄尖酸的模样,此刻脸上涌现出来的狰狞之色,一下将老妈子点缀得十分瘆人,好似恶鬼一般,使人不寒而栗。
声未落,一道血泉喷射在余知恩脸上,他也不去擦拭,只是抬脚,将老妈子踢下马车,下一息就要掀开帘子,朝里走去。
却见柳如烟率先一步,爬了出来,她面色苍白,并无一丝血色,眼角噙泪,眼中惊恐溢出眼框,铺满了整张面孔。
柳如烟拉着余知恩裤脚,垂泣道:
“仙师既为钱家宿敌,自当寻钱家修仙者报仇雪恨,何苦为难奴家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
常言道,英雄迟暮,美人落泪,皆会使人大为惋惜。
柳如烟越哭愈加悲戚,眼泪如同珍珠般晶莹剔透,一粒粒滴落在木板上,发出哒哒的声响。
柳如烟抬眼委屈地望着余知恩,通红的眼眸宛若一池春水,满满散出柔情似水般的温柔,若是寻常时刻,定会叫人无比怜惜。
“仙师,我等女子生来柔弱,好似田埂山地间生长着的白头翁(蒲公英),随风飘扬,落到何处,就在何处…”
柳如烟呜咽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她倚靠在车梁上,全身轻微的颤动着,张着湿漉漉的大眼,深深地望着余知恩,轻声道:
“有的女子鸿运齐天,成了高高在上的女神仙,有的命好,生在个富贵之家,衣食无忧,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奴家命贱,自幼父母双亡,孤零一人,挣扎求生,待二八年齿,本嫁与丁家为媳,盖因爹娘生我有几分姿色,故而被钱府中人强行霸占,我~”
柳如烟放声哭泣起来,梨花带雨一般,哽咽道:
“奴家有苦难言,若是不从,他们~,他们便会对夫家下手…”
“唉…!”柳如烟悲痛欲绝,沉吟道:
“有谁能知我心…?”
话音未落,她上身的衣物,突然一下掉落下来,只剩下一件薄如蝉翼的内衣。
霎时,春光大放,从脖颈到胸脯,白里透红,煞是迷人,极为妩媚。
柳如烟的身段极为婀娜,她有自信,可以迷上任何异性。
此刻,她宛若清晨的玫瑰,在吸允着露水,娇滴滴的,极具韵味……
老天爷是不公平的,有的女人,就是生得十分漂亮极为别致,毫无疑问,老天爷在一点上,并没有亏待柳如烟。
美貌宛若鲜花,花开得正艳,路过的人,只有两种,要么摘取,要么欣赏。
拥有美貌,又没有护住美貌的手段,挡不住杀不灭,起心动念的人,就如同,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一样,因为,世人太贪。
“虎毒尚不食子!”余知恩神色逐渐变得冷冽起来,咬牙切齿,怒道:
“汝这毒妇,罔顾骨肉情份,只顾着自己钻营,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余知恩一把抓起柳如烟的头发,眼中杀意溢满全身,冷冷说道:
“任你如何巧舌如簧,都难逃一死,今日不杀你,实乃人神共愤,某家替天行道,进了幽冥地府,好生反省反省为人母、为人妻之道…”
“啊…!”
手起刀落,柳如烟在死前发出一声疼痛的惨叫,大好的头颅掉落在地时还保持着一抹特有的风情,滚动几下,便涌现出极度极恐的神情,临死不能瞑目也!
余知恩眉目紧扣,眼中闪过一抹明亮,只见他拿起柴刀,挥舞起来,几个呼吸间,马车木板上赫然出现几个大字:
“杀人者,不落空也!”
“可惜此时无酒…”余知恩神色怅然,一副大为可惜的模样,唉声叹气:
“若有美酒相配,人头作酒杯,饮尽仇雠血…”
“如此岂不快哉…?”余知恩放声大笑起来,他的眼中一下倒映出几匹受惊的骏马,它们口中喘着粗气,发出低低的嘶鸣,浑身毛发耸立起来,身子不由颤抖着。
余知恩身子一顿,化作一道残影,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给四匹骏马解开马鞍,朗声道:
“尔等各奔前程,逃命去罢…”
话语未落,余知恩抬手挥出一道劲风,吹起许多落雪对着四匹骏马打去,那些马儿低嚎一声,轻甩马尾,张开四只蹄子,一溜烟各自对着一个方向,朝着山林深处跑了去。
骏马脱缰,重获自由,它们纵情地奔腾在山林之中,跑出一阵,或放肆地雪地里打滚,或痛快地啃食着树皮鲸饮着清泉。
然而,在一个无人看到的角落,有只马儿,它驻足而立,夜明珠一般大小的双眼中,时而恍惚,时而明朗,竟然露出一抹与人神似的沧桑感。
它不时低头,不时抬头,好似急躁一般,不停的在原地打转。
忽然,它的眼中光芒大放,对着某个方向低嚎一声,扬起马尾,迈开四脚,猛然跃起,好似四只蹄子不沾地一般,朝着山林深处奔腾而去。
春往冬返,大雪失路,然则,老马之智可用也!
“好烫…!”
余知恩抱起囡囡,心中一紧,赶忙运转法力,给囡囡调理起身体来。
不多时,囡囡幽幽转醒,她张开的双眼的那一刻,好似受到惊吓一般,急得大叫起来:
“爷爷…爷爷~”
徒然,囡囡放声大哭了起来,余知恩微微抿唇,深深呼出一口热气,低沉道:
“囡囡莫哭,爷爷去了很远的地方,以后咱们一起去见他…”
“真的吗?大锅锅…”囡囡扬起头,止住了哭泣,她伸出小手替余知恩轻轻擦拭着脸上的血迹,细声道:
“大锅锅怎么这么不小心,弄出了这么多血…”
忽然,囡囡哽咽着凄惨说道:
“大锅锅,你会扔下囡囡吗?”
余知恩咽下一口津液,刚想开口,只见囡囡抱紧余知恩,垂泣道:
“大锅锅不要扔下囡囡,囡囡已经没有爷爷了,囡囡不要娘亲…,囡囡可勤快了,会洗衣,会烧火…,囡囡……”
“傻丫头…”余知恩身子微微颤抖着,心中升起无限凄凉,鼻尖发酸,哽咽道:
“只要囡囡不离开大哥哥,大哥哥就不扔下囡囡…”
“真的吗…?”囡囡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轻声问道:
“大锅锅可以拉钩吗…?”
“好啊…我们拉钩…”
囡囡伸出小指头,余知恩伸出小拇指,搭在一起。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不许变…”
“嘿嘿…”囡囡嘿嘿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小梨涡,嘟着樱桃小嘴,悄悄摸摸亲了余知恩一口。
猛然间,囡囡神色变得急躁起来,她挣脱出余知恩的怀中,张开双腿,就要朝着不远处的马车跑去。
“走了…囡囡…”余知恩赶忙站起身来,一把抱住囡囡,伸出右手捂住囡囡的双眼,轻声道:
“大哥哥给囡囡变个戏法,好不好?”
“什么戏法呀,大锅锅…”
“囡囡会数数吗…?”
“会呀!爷爷教过我的,大锅锅…!”
“那囡囡从一数到十,再睁开眼,到时就知道了…”
囡囡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回应道:
“恩,好哒!大锅锅…!”
“囡囡要开始了,大锅锅!”
“囡囡开始吧…”
“好哒,一…”
“二…”
稚嫩的童声一时传荡开来,余知恩抱着囡囡雪地里踏着碎琼乱玉,迤逦背着北风而行,这雪下得更紧了。
呼啸的寒风,再次凛冽而来,雪似鹅毛狂舞,风如猛兽怒号。
满天风雪,偏再为这少年郎呼啸一回:
“呼!呼!呼!”
“吼!吼!吼!”
雪道柴刀奋杀人,浮事纷来胆边恶,心怀愤懑如潮,何忍看毒妇施奸计,誓将冤恨斩灭抛,此身何惧嚣?
好一个浓眉少年郎,好一把砍柴刀!
“八、九、十~”
“大锅锅,囡囡要睁眼了…”
囡囡的话语还未落地,余知恩单脚点地,纵身一跃,抱着囡囡飞入高空。
囡囡小嘴嘟着,十分的惊讶的模样,她眨了眨双眼,欣喜道:
“哇!大锅锅,我们这是在天上吗…?”
“大锅锅,你会飞啊…!”
“……”
囡囡望着越来越小的马车,眼中似乎倒映出雪地里斑驳的血迹,她的身子一怔,眼角一下湿润了起来。
余知恩察觉异常,细细拍打着囡囡后背,温声问道:
“怎么了?囡囡…”
囡囡将头埋进余知恩怀里,垂泣着,发出低沉沙哑的嗓音来:
“娘亲也死了,囡囡没有家了…”
闻言,余知恩心头一颤,无声的拷问起自己来:
“只图一时痛快,吾真乃罪人也…!”
“可,那柳如烟着实该死…”
“娘亲啊,娘亲~,孩儿真的做错了吗?”
“……”
他的心中百转千结,许多话语,被他生生吞咽下去,大抵是人生第一次尝到苦涩的滋味,使得余知恩不敢再看囡囡一眼,只将双手护住囡囡,一味运转法力,加快遁术,飞行赶路起来。
……
夜幕低垂,昏沉的夜色下,一座数万人的城镇当中,南北有别,北区华灯初上,富贵老爷们早早吃了晚饭,或到青楼听曲,或聚集酒楼推杯换盏,觥筹交错,谈笑间,互通有无。
南区,大多是出苦力的贫穷人家,在这方圆之内,只零零星星的点缀着几盏灯火。
他们的生活十分规律,一天只吃两餐,傍晚一餐,大概落在申时酉时之间。
冬日又冷,极废柴火,故而,大多数人早早上床歇息去了,有的甚至都翻了二觉。
当然,人类夫妻的婚姻责任,就深深隐藏着传宗接代、延续薪火的真意。
这样的责任,无论贫穷或者富贵,大家的旨意都是一样,加之冬天他们没有娱乐的活动,也不好去窜门,给人家增添麻烦,所以啊,在每个城镇的贫困区,冬季是妇人受孕最高的季节。
往南区走上一圈,“吱吱呀呀”的木板撞击声,是最容易听到的声响。
北区中央,一座诺大的府邸,张灯结彩,府前一块鎏金匾额上,赫然刻着两个大字:
“钱府”
今日的钱府,十分热闹,宛若过大节一般。数百名下人在几个管事的调动下,紧锣密鼓地筹备着,盖因钱家修仙的大老爷,今日返家。
钱府大门宽阔的广场上,整整齐齐站了上百位丫鬟小厮,他们手拿火把,分作两列,神色肃穆,头埋得低低的,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就连呼吸的声音都十分细小,唯恐在今日出了差错,惹恼了返家的修仙大老爷。
不多时,一道马蹄声刺破了广场的寂静,那匹马儿,正是早些时辰,在山林中驻足停留的马儿。
它浑身冒着热气,汗流夹背,口中吐着白沫,倒在了两列队伍的中印。
台阶上站立着的管事面色难堪,大声喝责道:
“哪里来的野马?还不将它带下去…”
他神色凛冽,心中暗沉:
“老子在府中当差数十年,从未出过差错,点头哈腰做了大半辈子孙子,眼看就要可以享享清福了…,今日差点被你这头畜生误了大事,害了性命…”
“畜生啊,畜生,你怎能不让我恼怒…?”
管事双眼微眯,咬牙切齿,冷冷说道:
“这头畜生差点惊扰到大老爷仙驾,李四,带下宰了…”
李四蹲下身子,仔仔细细地看着马儿,他的眼中露出一抹疑惑;
猛然间,李四神色大震,面部赘肉不由自主地跳动起来,双眼张得极大,涌现出浓浓的惊恐之色,低声道:
“这是三儿骑出府的马儿…”
他回过神来,小跑到台阶前,跪倒在地,哀声道:
“田管事,那马儿是张三骑出府的马儿,午间时候,张三骑着马儿,在场内待命,俺见到了他,与他寒暄了几句,他说他领了护卫十三姨太吴奶奶的差事…”
“什么…?”田管事面露狐疑,忽然他的瞳孔变大,呆愣几息,惊恐道:
“不好!祸事矣…!”
“这可如何是好…?”田管事急得跳起来,眉眼弯转,急促道:
“你且带几个人将那马儿抬回马厩,老夫我先去禀明老爷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