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祥看着那已经彻底失去了生机的大鱼,不作声的喝干净了眼前的茶水。
事情和他猜的一样。
林大公子果然有手段,能把俏娘子弄出来。
俏娘子并非是茂家的妖物,茂家没有那个驯服妖物的本事,这是茂祥花了重金从韩柏镇平司那边求来的。
林江捕鱼一事在茂祥看来,定然是先做过精心准备的,唯一一点让茂祥没想到的,是整个捕鱼的过程除去最后,林江压根就没参与!
真就是靠一群下贱人把鱼给捞上来了!
这是为什么呢?
茂祥想不明白。
渔夫真能对付得了水中妖怪?开玩笑,他们真要是有这本事,就不会死这么多人了。
茂祥觉得林江肯定在幕后谋划了些他看不出来的东西。
起了身,茂祥没有心思去吃茶点了,草草结了账就离开了茶馆。
他在街上走了一会儿,看到了不远处那浑身湿透的茂掌柜。
茂掌柜显然精神萎靡,比起茂祥来说,茂掌柜更不能接受湖中的水鬼被捞起来。
见了自己侄儿,茂掌柜才有些慌乱的靠过来:
“侄儿,侄儿,现在该怎么办?”
茂祥轻巧的躲过了茂掌柜,不让对方这一身的水沾到自己身上。
“叔父,为何如此惊慌?”
“为何……水行捞起来了水鬼,我定然惊慌。”
茂祥笑道:“那水鬼又和咱们茂家没关系,捞起来应该是好事才对。”
嘴巴微微动了两下,茂掌柜最终还是连着话吞咽进了胃中。
“叔父,”茂祥拿出个手帕,仔仔细细把茂掌柜脸上的水都擦去了:“作为水行掌柜,可千万不能这般失态,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叔父去做。”
“你讲。”茂掌柜确实觉得自己刚才失态了,他重打了精神。
茂祥道:“我需要叔父去趟韩柏,给镇平司送一封信去。”
你们的鱼都死了,这回总该有点反应了吧。
……
水行宅内,闻香怡靠在椅子上,心思有些杂乱。
账房是个许久之前就一直跟着闻香怡的老人,和林生风关系也不错,出些什么大事小事,闻香怡大多都会找账房商量商量。
今日也是,闻香怡唤他进来,便是要讨论一下水行的未来。
“东家,不能继续这么拖下去了,再这么拖下去的话,渔夫们都得闹起来。”账房盯着手里的账单,长长叹息。
这个把月的时间,虽然水行钱财没多少损失,但人心却颇为动荡。
水行就像是船,行里基层的劳工就像是水,人心动荡就是湖面上起了浪,一直不管的话,迟早会把这船掀翻。
闻香怡轻轻揉头。
这事她怎么可能不清楚?
可清楚了又能怎么样?
内堂江湖上没多少,能解决水中妖物的内堂更是少见。
苍松终归只是个镇子,想找人肯定得去韩柏。
可她弄了大半天,却实在是找不到人。
“这任新司平念头不正,怪我看人不透彻,还当是老司平那样相处。”
闻香怡叹息。
老太太之前一直都是和老司平联系,本来以为就算是镇平司换了人也能处理,却没想到那人真是能拖啊!
拖拖拉拉,上任司平办事的时候也需要走手续,可顶多也就五六日,人就能派过来,哪里会像现在这样拖出一个月?
“过段时间我再去一趟韩柏,给点金银,想来这位新司平应该能够遣人过来……”
闻香怡话刚说到一半,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了欢呼,热闹非凡。
“生了何事?”
闻香怡心头不解,直接派账房出去看。
账房出了房门之后,没一会就急匆匆的跑了回来:
“东家!东家!咱们家公子抓上来一条大鱼!”
“啊?”
闻香怡急匆匆起了身,就朝着外面走去。
刚来到大院,就看到了好几个渔夫拉着板车进入了院子里。
这板车上面有条特别明显的大鱼,丑的要死,脑袋顶上还有个特别明显的珠子,好像有些余光。
闻香怡满心疑惑,又发现人群的背后走出来个贵公子。
“劳烦各位把鱼收拾了。”林江拿了些铜钱,交给了渔夫,渔夫自然高高兴兴的开始干活。
闻香怡盯着眼前的大鱼,心思已是纷杂流转而起。
自己孙儿这两日要做些什么,她又岂能不知道?
本来闻香怡也没抱多大期望。
孙儿从小就没学过本事,怎么可能有本事对付妖怪?
但现在他真把这湖里的妖祟给捞上来了!
“去寻厨子来,这么大条鱼不能浪费,今日该开全鱼宴才对。”
账房立刻派人去找厨师,一号厨师肯定不够,就让侍女出去把附近酒楼的厨师也都雇来。
好大一锅鱼,又要把鱼杂拿出来,忙的不亦乐乎。
终于是腾出来了好几个蒸锅,有些肉被卸下来炖鱼汤,有些则是用油锅去煎炸,还有一些干脆被制成了脍,蘸上酱料入口吃。
看着正在厨房门口等鱼的林江,闻香怡心思多少有些复杂。
她自是能看得出来,林江必是有些事情瞒着她没说,譬如能够把鱼钓起来的妖丹,譬如能伤到大支柱的力气。
孙儿一路从白山到苍松,到底是经历了什么,闻香怡也实在是不得而知。
难免……
多想。
忽得闻到一股鱼汤鲜味,发现林江已经盛出了第一碗鱼汤,乐呵呵的就捧到了自己面前。
“奶,你先吃。”
闻香怡端过这碗鱼汤,见上面还切的细细的葱花,放的香菜。
她喜欢吃葱花香菜,每次喝汤吃面必须要让厨子下些。
吃了一口鱼汤,其实没什么太多滋味,这条鱼太大,皮和肉都不鲜美,甚至还有点硬。
滞在她心思当中的那些杂乱念想却尽数化作烟云,消散了。
见自己奶奶喝汤高兴,林江又端了一碗汤,直接奔着后院去了。
这碗得给爷爷。
眼见着林江的背影,闻香怡沉默了一阵:
“大酱啊。”
“您给我起的名字是龙猛。”陈大酱很认真道。
“你会几样功夫?”
“三样。”陈大酱掰着手指头:“砸,打,跑。”
陈大酱脑子不好使,上一辈教他的师傅会的不止三样,可到他这就剩下三板斧了。
“你先教我孙儿这三招,然后去街上找个行家,再教个三招。”闻香怡道:“我孙儿要去走江湖,至少得学六招。”
……
温着茶的韩司平手一抖,茶杯就掉地上了。
他旁边的下属立刻就拿出了手巾,想要给韩司平擦一擦,却是面无表情的摆了摆手:
“不打紧,茶水有点烫,灼了手罢了。你去帮我取点药膏,我要擦一擦。”
手下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只剩下韩司平脸色阴沉。
将袖口端了起来,手腕上戴着一串玉质的珠子,已经有两个开裂,其中一个明显新炸开的,碎片锋利的像是刀子,割破了手上的皮肤。
那条蠢鱼……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