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靴在泥泞的巷道中哒哒作响,十几名衙役已经将巷口围住。
林醉挎着刀赶到霍雨君居住的院门外,灯火昏暗的屋内,似有哭声,如泣如诉。
除了霍雨君外,还有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忽然,院墙中翻出一道黑影,瞬间融入夜色之中。
林醉加快步伐,推门而入,见到了倚在柱边上,一袭红衣,泪痕未干的霍雨君。
“追!”
林醉望着刚刚黑影离去之处,挥手下令,又叫来跟在后面的江平,嘱咐道:“看好霍雨君,决不能让她出事。”
黑夜中,一众衙役对黑影围追堵截。
拥挤逼仄的巷道胡同中,他翻倒一处处杂物,忽而翻墙,忽而潜行。
不多时,竟然将追兵全部甩在了身后。
运河就在眼前,只要跳入了大河之中,便是鱼入大海,再难寻踪迹。
直到一个跨刀的年轻捕快出现在他面前,瞬间拦住所有出路。
林醉借着不远处码头的火光,看向对面的黑影,和庙中祭祀的神像打扮无二。
戴着副绘有神秘图案的青铜鬼面,身上披着一件灰褐两色羽毛制成的大衣,右手中握着一口三尺直剑。
不过奇怪的是,他的左手里,紧紧握着另一样东西,像是一块残玉。
眼前的山鬼胸膛剧烈起伏着,踱步绕着林醉打转,忽然挺剑刺出。
林醉连刀都没有拔,身体微微一侧,伸手向黑影抓去。
一个错身,直剑咣当落地,林醉的手已经扣住了黑影的脖颈。
半招制服,但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
林醉从他的速度便能判断,眼前的山鬼只是个身手稍微矫健的普通人罢了。
“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吧!”
山鬼面具掉在了地上,露出张年轻男人的面孔。
他的长相还算俊秀,因为剧烈地奔跑而大口喘气,嘴角还勾着一丝释然的笑。
“你是霍雨君的未婚夫,王云宁。”
林醉点破了山鬼的身份。
后面的衙役也追了过来。
“林捕头果然厉害,短短一天的时间,就将祸乱码头数年的山鬼捕获。”
“走吧,带回去龙王祠,让大伙好好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在假扮山鬼大人。”
那伙衙役里,领头的是米师爷和壮班的都头,是吴三省的亲信。
林醉并没有跟着米师爷等人回到龙王祠,而是一路回到了霍家巷中。
霍雨君所在的堂屋内,主桌上赫然点着两只红烛,她本人同样是一袭红衣,手中握着半块玉佩。
她脸上有泪痕,表情在温暖和冰冷中转化,最后变成一种异样的释然。
林醉沉默地看着这一切,很久才开口。
“霍姑娘,我希望你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否则王云宁必死无疑。”
霍雨君坐在地上,抬起头,仰视着林醉,摇了摇头。
“生与死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彼此之间没有辜负!我和云宁今日只能做一日的夫妻,只盼来世了。”
见霍雨君态度决绝,林醉没有浪费时间停留,而是转头离开,去了龙王祠。
之前张贤给他的信中,言明吴三省做了利益让步,让他不要为难虬龙会。
既然已经做好了安排,那就是把这里交给了自己全权负责。
但只是一天的时间,张贤就亲自到了梅花码头,吴三省更像是被动接招。
这一天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究竟是谁改变了张贤的主意?
这个丝毫不会武功的公子举人,真的是这两日发生的三桩剖心案的凶手?
带着这些疑惑,林醉也赶到了龙王祠中。
两边的衙役各个举着手臂粗的火把,将前堂照得通亮。
前堂的龙王塑像下,搬来了三张梨花椅子,摆着一张曲木书案。
张贤、曾文光、吴三省身穿官服分别坐下,皂班衙役的杀威棒敲在地面咚咚响。
林醉、吴哲、罗镇江、丘如海、牧信等人则都站在外围。
除了吴哲吊儿郎当,不明所以之外,其他每个人的表情下,都藏着心事。
祠堂外,也围满了不明所以的百姓群众。
“带犯人!”
米师爷一声吆喝,王云宁便被推到了堂中。
张贤扫了一眼四周,笑声犀利:“我说吴主簿,在你的治下,出了这么多的命案,却一直隐瞒不报。你这顶官帽,怕是不想要了!”
吴三省脸上阴沉到了极点,他缓了缓,苍老的声音沉重无比:“县令大人英明,这已经抓到了凶手,不是吗?”
吴三省很清楚,单凭这一点,张贤是扳不倒他的,他也想看看,张贤的底牌究竟是什么?
“啪!”
惊堂木拍案,张贤语气冰冷。
“堂下所站何人?为何身穿神鬼服饰,半夜惊扰百姓!给本县跪下!”
杀威棒打在王云宁的膝盖和小腿上,他倒在了地上,却咬着牙没有发出半声惨叫。
王云宁慢慢爬起了身,伏在地上:“回大人,草民王云宁。虬龙会的张松、丁亮、章奚,都是我杀的。”
林醉瞳孔微缩,已经察觉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
“王云宁,你在洛京犯下大案,已经被革除功名,刑以流放之罪。
你是如何流窜到北岭,犯下如此大案?”
张贤追问。
王云宁给出了一个让林醉意料不到的答案。
“我虽祖籍在长庆府,但自幼跟随家父在北岭长大,这梅花码头,可谓是一万分的熟悉。
之所以杀死他——
是因为钱。
我家一直与张松有生意往来,我逃回到龙王祠,想让他给我一笔银子作为路费,却不想他意欲报官。
于是我恼羞成怒杀死了他,隐隐中,发现祠堂外有两人发现了我的行踪。
为了掩盖真相,我当晚追上了丁亮,将他杀死,第二日又趁着龙王祠的守卫松懈,杀死了章奚。”
王云宁顿了顿,继续说话。
“不仅如此,两个月前的那桩剖心案,也是我做的,都是为了钱。”
“呼。”
林醉身边的丘如海和牧信忽然松了一口气,林醉甚至能看到他们脸上庆幸的表情。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是,我却还知道其他内幕,三月前发生在丁家货船上的剖心案——是丘如海和牧信做的!
虬龙会五堂的张彪、胡二狗、六堂的张老四,都是知情人。大人只要派人抓捕,一问便知。”
此言一出,刚刚还如蒙大赦的丘如海和牧信表情变得精彩异常。
他们对视一眼,连连后退,想要往院墙上翻去。
“张贤,你们言而无信!卑鄙!”
“林醉,罗镇江,还不动手!”张贤冷冷开口。
罗镇江立刻抽出了腰间的那口两尺长的碧绿短剑,一个纵身,以极快的速度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林醉犹豫了瞬间,同样抽出了雁翎刀,和罗镇江前后前后夹击。
丘如海和牧信的兵器都是剑,他们毫不迟疑,不理会身后的林醉,两人齐齐朝着罗镇江的方向突围。
三人的武功路数极其相似,都是极快极狠的剑招。
林醉多看了两眼,便认出,这虬龙会三人的招式分明是一模一样。
罗镇江的剑术更高明,但已经年老体衰,几次交锋,便气喘吁吁地退出了战圈,由林醉持刀接手。
刀剑相交的瞬间,丘如海和牧信便感到一股远超罗镇江的大力传来,几乎震的手中剑要脱手。
惊涛刀升到满级的林醉,战斗中已经可以依靠数值做到碾压别人了。
惊骇之下的丘如海和牧信准备夺路而逃之刻,林醉的脚快如闪电印在他们的胸膛上,将两人都踢回了原地。
与此同时,系统跳出提示。
【击败丘如海(lv13),江湖阅历+70】
【击败牧信(lv11),江湖阅历+50】
“拿下。”
张贤一声令下,一众衙役便持刀架住了两人的脖子。
“张贤,你卑鄙!”
丘如海还想说话,一旁衙役的杀威棒却直接往他嘴里砸去,直接将牙齿崩掉大半,疼的说不出话来。
“够了!”吴三省愤怒地拍案起身。
张贤悠然道:“今夜就审到这里,去把王云宁口中那些人证都给我带过来,明早继续。”
林醉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一切。
他知道,发展到这一步,接下来的事情已经与案件本身无关了。
今晚,还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