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悦简单寒暄后，就直接将自己的方案投到了电视屏幕上，开始逐一进行阐述。盛兴很认真地听着，过程中也会提出一些问题，还会时不时地对她点头。林悦重点在屈亮方案里可能带来的风险点以及如何说服总部这两个点上进行了详细的讲解。
讲解结束后，盛兴将林悦手里的鼠标拿过去，又把方案整体地翻了一遍。林悦第一次见盛兴如此认真，看来这件事情对于他来说也极具挑战性，而且目前并没有十足胜算的把握。林悦在旁边静静地等待着，心也不禁往下又沉了沉。
半晌，盛兴放下鼠标，将目光聚焦到林悦身上，开口道：“方案整体逻辑没有问题，但是所有的内容只在分析风险和对未来的期待。没有马上能看到成效的部分，比如屈亮会说一个月后会减少四百多个人，按人均 12000的成本，可以省下 480多万的支出。这个对于总部来说，在风险和期待的情况仍然具有说服力。”
林悦点头，心想确实如此。商人更看重眼前的利益，这一点盛兴比她看得透。所以她必须打组合拳，就是在考虑风险和未来期待值的基础上，还要有成本的节省，可以不用和屈亮的方案节省得一样多，但一定得有，至少是一半或者再多一些。因为就算预期可以换算成具体的数字收益，那也只是挂在墙上的一个饼，员工不喜欢饼，老板也不喜欢。
她快速地转动着脑子，迎上盛兴的眼神，开口道：“那就先盘项目，将一些不赚钱的项目砍掉，再根据项目砍人。这种做法比直接按人数比例裁员更容易被员工接受，另外……”
她顿了顿，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继续说道：“还有一个方法，可以将目前所有人的薪资拆成底薪加绩效的模式，从员工的底薪里拿出 10%作为绩效，另外公司再补 10%。对于员工来说，虽然有拿少的风险，但也有拿多的可能性。对于公司来说，额外的业绩完全足以覆盖多出来的10%。按项目裁员的比例可以差不多达到 20%，如果业绩完不成，还可以另外省掉人均 10%的支出，这两部分加起来可以省掉 340多万。这样还能控制住所有的风险，并提升了员工的积极性。”
盛兴听完林悦的补充，随即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说道：“不错，是一个很好的方案，按项目来裁人，总监级别的人岗位不用动，包括你的，可以调整成招聘总监。至于 HRBP，就按你的方案在业务部门或是团队内部转岗，补偿金也按你的方案按个体进行协商。还有，这个项目还是得你来接，交给你我才放心。总部那边，我会去汇报。”
盛兴很快与总部进行了汇报，总部当然是同意了，虽然一个月少节省 100万左右，但是明显这样的方案更科学，考虑也更全面。盛兴没有告诉屈亮这是林悦的方案，而是说这是他自己的意思，虽然屈亮知道盛兴没有说实话。
但总部已经同意了，盛兴说是那就是了，只是他本来想靠这个方案去总部挣表现，而现在方案是盛兴出的，执行是林悦，一个月省几百万的业绩自然就和他没有关系了。
虽然盛兴为了安抚林悦，给她保住了薪资和总监的职级，但是人事总监和招聘总监还是有差别的，而且以后还是要在屈亮手下干活。这次算是和他也彻底结下了梁子，想想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只是目前她依然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先顾好眼下，把这个项目做完。
林悦首先盘点了 HRBP团队，这是此次裁员项目里对她来说最难的一个部分。她做 HRBP经理的时候就带着她们，那些她们一起熬过的夜、吹过的牛、一起与业务部门干过的架都历历在目。
这次她是真的保不了她们了。
周末刚吃了午饭，林悦正在房间里挑外出的衣服时，小宇拿着刚刚搭好的兔子乐高过来给她看，兴高采烈地说道：“妈妈你看，这是外婆给我买的乐高，我已经搭起来了，好看吗？”
林悦接过小宇手里的兔子，想起上次母亲因为小宇将乐高放在床上而离家出走的事。而现在母亲已经开始主动给小宇买乐高了，于是边认真端详着兔子，边问道：“宝贝，你喜欢外婆吗？”
小宇重重地点着头，没有半分迟疑地回答道：“喜欢，而且我发现外婆现在烧的饭也比以前好吃好多。妈妈，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林悦摸了摸小宇的头，认真地回答道：“因为外婆爱你呀，在不断地按你的口味调整。”
小宇盯着林悦的眼睛，认真思考了几秒钟，随即肯定地说道：“是的，她非常爱我，想让我多吃点。”
林悦想起最近小宇抱着刘翠英撒娇的频率越来越高了，好几次刘翠英看到他乱放东西快要生气的时候，他就跑过去抱着刘翠英，甜甜地叫几声外婆外婆，刘翠英的气焰就一下子消了下去。
林悦将一件黑色风衣套在身上后，转身捏了捏小宇的小脸说道：“今天外公外婆会带你去中心公园骑自行车，妈妈公司有点事得出去一趟哈。”
说完她就拎着包和刘翠英与林海峰打了招呼出门了。
因为下午她准备自己花钱请 HRBP团队去汗蒸，虽然已经是开春的天气，但是好像泡好澡，大家穿着睡衣窝在一起更放松。林悦准备将这次裁员的事在这样的环境下告诉了她们，因为屈亮的原因，现在只能争取按个体去进行协商，不过对于这些一直跟着自己的姐妹，她一定会为她们争取到最高额度。
她们席地而坐，靠着软软的沙发，神色黯然，开始盘算着各自的出路。就算拿了补偿金也是失业，她们中不是适婚，就是适育，要么就是孩子的妈妈。市场对于这样的员工接受度很低，出去就会面临着难找工作和降薪的情况。
林悦拿了一颗小番茄放在嘴里，躲开大家的眼神，含糊着轻声道：“我觉得特别对不起大家，我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所以想着早点告诉你们，这样也好早做打算。以后我会去带招聘组，最近几年公司的招聘量都不大，招聘工作也一直是由 HRBP在兼任。所以我现在虽然挂了一个招聘总监的头衔，实际就是一个光杆司令。月华和小玉直接去培训组向屈亮汇报，而其他的人只能和自己的业务搭档聊聊，看有没有合适的岗位。我准备把你们放到最后谈，接下来与业务团队盘人时也会帮你们争取一下。”
她越说声音越小，越说情绪也越沮丧。坐在旁边的一个姑娘突然握住了她的手道：“林姐，我们都懂，这事和你没有关系，你已经尽力了。我们只是很舍不得你。”说完，凑过来紧紧地抱住了她。
林悦感觉眼角像是有一滴冰凉的液体滑了出来。这一刻她突然很知足，职场也不单单只有利用和合作，还有像苏玲那样的友情，以及像现在这样一起奋斗过的情谊。
接下来，她就拉着各业务团队的负责人一起盘点裁员名单。
当林悦看到技术部的音杰在会议室将裁员名单从电脑上打开时，她盯着名单愣在那里半晌说不出话来，因为名单里 20多个人中，除了 5个年纪大的男生，其余全是女生。她偏头看着音杰疑惑道：“你这个名单是按性别来排的吗？”
音杰挠挠头无奈道：“我也纠结了好长时间，这些人也都是跟了我几年的老人了，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是以后项目少了，老板要求肯定会变高，得将精兵强将留下来。女生做技术本来就不擅长，不但逻辑性差一些，而且结婚生子后精力都转向家庭了。这些都是前些年不好招人的时候招的，最近几年女生简历我都不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