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清冷如霜,满地火把爆出毕剥声响,特制的连弩在夜色中泛着幽蓝寒光。
“要先清理外面的尸兵!”
纵使局势瞬息万变,李砚平心中却始终凝着一口静气,他毫不犹豫解开另一枚“丙火霹雳”,向着门外的尸群一抛。
能炸死那老登最好…即使不能,也能削弱一下羌兵尸群。
否则,对方仗着弓弩之利,只消堵在门口,就能将他们二人射成刺猬。
霹雳弹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弧线,但却在落地后咕噜噜滚了几圈,如顽石一般没了动静。
陆华秀眉一凝,似乎想到什么,“呀”了一声:“将军,你这东西是不是沾过水了!”
“晦气!”
李砚平暗骂一句,心中已覆上一层阴霾。
果然,人的运气不会一直很差,但也不会一直很好。
话未说完,他已旋身后撤,染血的重刀几乎贴面擦过,劲风割下额前两缕碎发。
陆华眼观六路,心中也有计议,抿了抿嘴,对李砚平喊道:“将军,我来堵门,你对付这个!”
“你自己能堵住门?”
李砚平问了一句,手上却没停下,金属交碰声一声快过一声。
对方现在只是一具行尸走肉,使用的全是以命换命的法门,几招下来,已在李砚平胸前犁出一道凹痕。
李砚平虽然也在对方身上回敬了三道深及脏腑的创口,但对方既然非人,动作便也丝毫不受影响。
“北帝敕令,水官临庭!太阴凝华,玄冥显形。三炁成冰,五精化晶。坎位通幽,壬癸交并!”
另一边,陆华纤指掐诀,踏着北斗星位疾行。寒雾自她袖中奔涌而出,转眼凝成三寸冰墙,将劈砍声与尸嚎声阻隔在外。
但很快,“噗噗噗”的声音就接连响起,显然是众多尸兵正在劈砍冰墙。
做完这些,陆华又解下背上金钱剑,抬手画符,步罡踏斗,对着空气念念有词。
地官赦罪!
随着她手中法诀变换,噗通倒地声不断隔墙传来,但不消片刻便又传来新的凿击声。
显然,陆华正与那位羌人大巫于无形中角力。
“将军,我最多能支持半炷香!”
李砚平反手挑飞羌人勇士右臂,但几乎是同一时间,一道赤色血影擦颊而过,在他脸上犁出五道浅痕。
李砚平向右疾闪,他抹了把脸,眼睛眯成一条缝。
阴邪之气扑面,面前的羌人形貌已然非人——
断臂处生出一条猩红狼爪,颈腔中也腾起一只狰狞狼首。虽然看起来如同幻象虚实不定,但脸上的抓痕已说明一切。
“这TM又是什么?”李砚平不由爆出粗口。
“将军,这就是参狼血煞的本相,只能以天罡气克制!”
“你还有天罡气吗?”
“没了。”
“……”
正语言间,羌人弃掉重刀,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怪嚎,四肢踞地,周身血芒暴涨如披赤甲,速度比之前又提升许多。
而陆华抛过来的剑虽然锋利,李砚平却使不习惯。
剑与刀有绝大不同。剑有两刃,薄而轻,锋而锐,往往斜进斜出,以刺杀为主,称之为“抢外门”,正面格挡时还很容易断,与大开大合的刀法是两种路子。
更何况,他有刀术专精,却没有剑术专精。
“拼了!”
李砚平脸色变得决绝,长剑锵然坠地,整个身体重心下移,双臂平身,双腿开立,鲜血与泥土在他脸上涂上一层斑斓迷彩。
他看准迎面撞来的残影,身形一摆一扣,如摆钟般绕至对方身侧,一肘荡开对方抓来的左臂,肩膀向下猛然一沉。
咯噔—
羌人当即失去重心,炮弹般撞向地面,一片尘土激扬,喉咙里挤出野兽般的嘶吼,浑身筋肉如弹线般绷紧。
李砚平被这股大力双足向下一陷,臂骨也被扯得生疼,好似正压着一头狂怒的野牛。
另一边,冰墙崩裂声骤密。
“将军,快支持不住了!”
陆华的语气咬得很重。
李砚平体力也已濒至极限,双臂筋肉暴突如条条青蟒,紧绷之中灵光一闪,手中力道突如退潮般卸去。
羌人身体顿时化作失控的卡车,以奔雷之势撞向对面墙壁。
也就在这一瞬间,李砚平手上动作快如光影,从怀中夹出最后一枚丙火霹雳,一击钻心刺打入腔内的同时,肩膀猛地向前一靠,借着反冲之力疾退数步。
“轰隆—”
随着龙吼般的声音响起,明艳的赤色光芒瞬间盖过暗红色的血芒,一团团流萤般的火点瞬间爬满羌人勇士全身。
眨眼功夫,赤炎填满整个视线,血肉残肢乱飞乱撞,狂猛的劲风卷在脸上。
李砚平只感觉身体一轻,如断线的风筝般向后飞去,盔甲与土墙剧烈摩擦,在墙上犁出一道狭长沟壑。
所幸陆华眼疾手快,提前在两人面前变出一堵冰墙,否则两人也将跟着一起遭重!
陆华飞一般跑到他的身边,摸出一枚尚带着体温的“玄冥涤厄符”,光速贴上他的眉心。
随着羌兵被击败,一行血色篆文在眼前浮现:
【斩杀“狼煞勇士”于五丁山中!】
【“镇魔校尉”觉醒度+5%!(当前29%)】
“就差1%!”
倘若能多获得1%的觉醒度,他就能再次获得身体素质的提升,说不准就能杀出重围!
这一次没有“赤帝玄罡”
好在随着“玄冥涤厄符”发挥效用,一股暖意自丹田流遍全身,开始修复他身体受到的创伤。
陆华持剑守在一旁,眼底满是忧虑:“这符箓的原理还是激发底力修复伤口,终归不能频用。”
但也就在这时,门口的冰墙发出一声哀鸣,裂痕迅速延伸扩散,仿佛瓷器开裂。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蓝莹莹的碎晶纷落如雨。
显然,陆华已然耗尽了最后的法力。
李砚平将目光向外洒去,那股被他深压在心底的绝望却悄悄浮起—
外面还有一个羌人大巫,和一大队没有痛觉、不会退缩的尸兵!
“拼了!”
他面色如同黎明前的冷夜,活动了下骨节粗粝的大手,握紧掉在一旁的环首刀。
然而就在这时,冰墙如水雾般炸碎,刺眼的火光照破夜色,满地尸骸狼藉趴伏,唯有两道人影仍如孤峰矗立。
羌人释比的胸膛上,一柄生锈的钢叉穿膛而出,他双目瞪得滚圆,口中嗬嗬作响,粉色的血沫子自嘴角涌出。
就在他的身后,糜老汉身形隐没在林梢的阴影中,手里的钢叉却稳若泰山,一双眼睛映着周围的火光,亮得有些吓人。
一击毙命!
失去了释比的操控,尸兵们也如断了线傀儡,割麦子般接连栽倒,哐当声中,长刀劲弩胡乱落了满地。
李砚平忍不住多看了糜老汉两眼,他确实很老了,满脸的褶子挤成一团,心脏搏动的声音在静夜中如同擂鼓。
但此时此刻,惨淡的月光自中天洒落,满脸鲜血的老人身形佝偻,不由让人联想起黄泉中爬出的索命恶鬼。
“老丈,多谢。”李砚平愣了半晌,向他缓缓抱拳。
糜老汉干笑两声,钢叉猛地向后一扯,一脚将羌人释比蹬在地上,又向着后脑补了一下。
紧接着,他顺手拾起一支熊熊燃烧的火把,毫不犹豫投上了屋顶。
火焰瞬间扩散开来,灰烬随着腾舞的火蛇乱飞,照得四下一片橘黄通明。
“老朽愿随将军同行。”
“一路凶险,只怕九死一生。”李砚平这话发自真心。
听到这话,老汉眼底火光摇曳,声音又低又沙:“丈夫死国,岂不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