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起来我感觉自己清醒了很多,想起昨天自己心想比赛结束后要跟他告白,我特地看了眼旁边的床,老师没在,于是我脑子一抽,想要模拟一下,说演就演,我捞起床头柜上放着的梳子,把头发梳好,清咳了两声,认真地目视前方,仿佛陈桁时就在我面前。
“陈桁时,我喜……”想象力丰富的坏处这时候就体现出来了,想象中他就坐在床尾,一双眼睛温柔地看着我,嘴角还带着情不自禁的笑意,我觉得自己快要冒烟了,这四个字写出来简单,说出来怎么这么难,尤其是,对上他双眸的那一刻,我深呼吸一口气,重复了一遍,“陈桁时,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这样会不会太老套了?我摇了摇头,好不容易找到的状态转眼间就消失了,对面想象出来的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喜欢我?”
“嗯,要不要……和我在一起?”这里已经很没有底气了。
“我考虑一下吧。”
不对不对,陈桁时会这样回答吗?“考虑一下”?这听起来不像他直来直去的说话风格,那……“我也喜欢你”?也不对劲,我们这样进展会不会太快了?才刚重新相处没多久,我就说喜欢他,他会很有压力吧?而且万一被拒绝怎么办?我会不会太冲动了?
我想我没有准备好,因为某个瞬间突然上头了想要告白太随便了,如果我到那时哆哆嗦嗦,考虑到后果又欲言又止,这对我自己很不负责任,也是对等待的人的不负责任,我不想耽误时间,这不像我,要更理智一点才好。
最起码确认自己是一切都准备好了的,我穿上拖鞋去卫生间洗漱,打开酒店房门垂眸看地上的纸袋,果然,陈桁时准时把早餐送到了门口,就去现场准备了。
这场决赛大家的压力明显都很大,摄像机里的他们满脸写着“紧张”,比赛规则和前面都大差不差,这次没有写完演讲稿后的准备时间,直接开始演讲,由于是总决赛,所以胜负会更果断地决出,比的是谁的演讲竞赛稿写得又快又好且能在脱稿的同时在原有的基础上临场发挥,是锦上添花还是功亏一篑,就看个人的心理素质和日常积累了。
这次池老师没做其他事,和我一样紧张地看着屏幕里的陈桁时,不禁为他捏了把汗,在这种情况下,第一个写完是最为保险的,写完的人越多,就会越紧张,当第五个人举起手的时候,没写完稿子的人可能已经失去一半的竞争资格了。
这很公平,省赛不容小觑,到时候只会比他们现在遇到的题目更难,会令他们更有压力,不如趁现在,就残忍些将能力较弱者淘汰,放强者出山竞争。
“叮——”一声铃响,震得我心一颤,整个人大脑都清醒了很多,陈桁时率先完成了演讲稿,稿子被工作人员递到主评委席,我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感觉口唇发干,把放在地上的奶茶拿起来喝了两口,我捧着奶茶杯,聚精会神地听着,之前的比赛直播也有中英两种字幕,我看看他的脸又看看字幕。
这次的题目是“生活中的灵魂伴侣”,一个很特别题目,要我用中文表达,我一定可以说很多很多,贴切的形容词全都不在话下,英文嘛……我恐怕只能说说friendly、careful、sincere……
我听见池老师对他的临场发挥赞不绝口,他描述着这位和他性格不同、爱好不同没有任何共同点的“灵魂伴侣”,我心想这算不算偏题,但老师都在夸了,大概是不算的吧。
他语速适中,以至于中文字幕不用切换太快,他说:“最初我也以为,所谓的‘灵魂伴侣’应该是会让自己觉得像在‘照镜子’的人,而不是一个与我没有任何共同点,甚至有点像冰与火之间相克的存在,可是照镜子是特别无趣的,和她在一起,是非常有趣的。”
“她是位称职的船长,迷茫时为我指引方向,沮丧时为我打开灯盏,成功时为我敞开怀抱,是我在面临巨大风浪和无限的危机时,远处那座释放‘希望信号’的灯塔……”
……
“So,I'll see you later。”(那么,一会儿见。)
话音刚落,除了在场选手,台下所有观众都由衷地为他鼓起掌,给予他最响亮的掌声。我这才反应过来,他的这位“灵魂伴侣”,是我……吗?我看字幕看得太投入了吗?竟然没有发现,他说的初识场景、性格、事情,都是我们经历过,或是正在经历的,还有些,是我不曾知晓的,比如,他总会感到迷茫,不知如何踏步。
他不该是这样的,陈桁时应该是我们中,最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要走哪条路的人,这让我更想知道他不告而别的那段时间,到底在过着怎样的生活。
在他演讲期间,后面几名选手陆续响铃,待他们逐个演讲完,就是竞赛结束,宣布最终结果的时候了。我对接下来的比赛没有兴趣了,松开盘着的腿,下床拿了身衣服到卫生间里换。
池老师没多问我,还坐在床上看演讲竞赛,不说一声,又好像显得不太礼貌,池老师在我要开口时摆摆手,只说,“知幸,告诉他,他表现得很好。”
竞赛现场离酒店不近,打车大概半小时路程,骑车和走路要更远些,我提前用手机软件打了车,手机上还在播放直播,好在这时候不属于高峰期,一路畅通无阻,到达现场楼下时,恰好在公布成绩,我停住脚步,心脏无法自控地狂跳不止,我屏息静气,等待评委宣布分数,“第一名……路仁隐94.7分,第二名……”
评委再次拉长音,又是这讨厌的故作悬念,我咬牙表示愤怒,忍不住催促道,“别搞悬念了,快点啊,快紧张晕了。”
“陈……”现场加上陈桁时,共有三个姓陈的,别问我怎么知道,自我介绍除了个“陈”字,其他的都没记住,这也不能怪我,毕竟大家互不相干的,名字记不住也没多大问题,我的注意力本来就只在那一个人身上。
“陈桁时,陈桁时……”我碎碎念着,希望能够如愿。
真的有点不懂,为什么要在第二名宣布的时候玩悬念,你就算从第五名开始宣布我都不会觉得那么难捱。
评委正色道,“第二名陈桁时,94.5分。”
“我天,”我急忙捂住嘴,脑海里不断重复着他的分数,“我天,这么说,他差一点就是第一名了!我就知道他一定可以的!”
所有决赛获奖人员名单以及分数宣布完毕,下面进入颁奖环节,我特地录下了陈桁时戴上银牌的片段,他嘴角微扬,既不骄傲,也不为此感到可惜,看不出喜怒,只有疏离的礼貌,他好像……不太开心。为什么呢?
我刚要迈步上二楼,佳佳就给我打了通电话,兴高采烈地同我分享这同一份喜讯,“哇啊啊啊啊!!要不要这么强啊陈桁时,他可以嘛,知道你们要一起去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一定可以拿到很好的名次!”
“你这听上去可不像是对他有信心啊佳佳。”
“有你在他就有信心啦!不信你可以自己问他哦,”佳佳的语气听上去给我一副过来人看热闹的感觉,她得意地哼哼,“好了,不说了,你赶紧去见他吧,几点回来?记得给我发信息,我们好好庆祝一下!”
“知道了!”
真的要赶不上了,我看到有人陆续下楼,没有看到陈桁时,索性一鼓作气小跑上去。看见他的那一刻,我的心犹如塌陷的床,不上不下,悬在中间,喘不过气地难受——陈桁时的高个子十分优越,身材不胖不瘦,肩很宽,宽大的深蓝色卫衣遮不住他的身材优势,反而更能让人看出周边人和他的差距。
他双手插着兜,微微弓着腰,垂眸盯着那双刚买不久的鞋子,下半身靠在墙壁上,无聊地翘脚,胸前的那块银牌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轻晃。
“陈桁时!”我不顾旁边没走完的人的目光,大声叫着他的名字,冲他露出灿烂地笑容,抬高手用力地挥了挥。
我看见他猛地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我,无声地用口型唤我,“知幸……”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原来可以这么外向,我再一次用尽全力迈开步子,迎着并不温柔的风,向他张开的双手奔去,投入他的怀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