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桁时他们决定搬家了,租那间房子并非阿姨的本意,是陈父为了看住陈桁时,随意选下的一间房子,卫生不过关,房屋位置很差,空间很小,热水器经常坏,夏季不通风冬季特别冷,家具和各种用具都是旧的,十分简陋,就算他们想要装饰一下,或是换新,也会被陈父以没钱为由拒绝,在这里留下的回忆都格外痛苦,所以他们对这间房子没有任何留恋。
事情处理好后,阿姨就四处奔波,不丢工作的同时会留意新的房子,陈桁时也会帮阿姨一起看房子,发照片问她的意见,我一直都不知道,陈桁时有工作,他一有空就会去打工,打好几份工,自己存了点钱,决定在换新房子时减轻些阿姨的工作压力,我在学校很少见到他,明明没有刻意避开对方,可怎么都见不到,如果他不说,我根本找不到他。
这样也好,我偶尔也会为此感到庆幸。可是很快就会转为失落,不喜欢陈桁时好难,不去想他也好难,如果他搬家了,就意味着,我们不能随时见面了。
“知幸,这房子我们也住了好几年了,我和你爸爸这些年也攒了不少钱,打算换个地方住,所以想听听你的意见,你觉得怎么样?”
这个消息来得并不突然,我小学就住在这里了,这里的环境不太好,是很普通,年代较久的旧小区了,当初搬到这里来其一的原因就是佳佳和祈安住在这里,离我要读的小学也近,爸爸妈妈觉得我会想这两个小伙伴,就做主搬来了。
大概就是今年吧,我听到妈妈不止一次说过想要搬家,现在会正式和我说,想必是已经看好房子了,我其实没什么意见,佳佳和祈安也不是因为我搬家了就会和我断联的朋友,我对这里也没有太多感情,只是对人有而已,所以搬家,我是乐意的。
“好啊,我没有意见。”我夹了点菜进碗里,“是八月看的那个房子嘛?”
爸爸给妈妈舀了碗汤,剥了蟹肉放进我的调料碟里,“是啊,之前担心你会不想和朋友分开,就和中介说先给我们留两个月,中介是佳佳爸爸介绍的,人还不错,很爽快就答应了。”
“但现在已经十二月了,没关系吗?”
“没事儿没事儿,就是这几天在紧催了。”
“这还没事儿?那房子确实不错,”我点点头,扒了两口饭,边嚼边回忆了一下,“我记得坐地铁很方便吧,出了大门有小吃街、便利店,再走一两公里就可以看到超市、市场、药店这些,很少能听到车辆的声音,挺安静的,好像还有个游泳池是不是,室内的还是。”
妈妈提醒我抓紧吃饭,我应了一声,听到她说,“这个小区确实有点太旧了,前些日子我和佳佳妈妈祈安妈妈一起去买菜,聊到这事儿,她们也觉着得搬,给孩子们换换生活环境。”
“那她们会和我们住一个小区嘛?”
“说不准。”
洗澡过后,我拿出电脑架在桌上和佳佳祈安连线聊天,他们似乎挺赞成我的想法的,佳佳两手一拍,“哇!还有游泳池吗?到时候夏天我们可以去游泳耶!可以可以。”
“到时候你来,随时欢迎。”
“就是不能一起走路回家了,感觉会有点失落呢。”佳佳撇了撇嘴,“有点不习惯。”
祈安正在写题,听我们噼里啪啦说了半小时终于有了点反应,“是漫蝶花园吗?”
“是的。”
祈安对着屏幕微微一笑,握拳掩嘴,习惯性推了推眼镜,“那估计不久就可以继续一起回家了。”
“妈妈!”佳佳听到这话迅速离开屏幕,从房里跑了出去,然后匆匆跑回来,扑到床上,“我问过了!我们过段时间也要搬家!知幸!你要等我!!”
“真的嘛!!”
“不管不管,我要黏着你!”
第三周,我在学校碰见了陈桁时,他颀长的背影我一眼就能认出来,我下意识往他那里走,清晨的校园格外热闹,嘈杂的谈话声在各处蔓延,他独自走在路上,戴着那副熟悉的白色有线耳机,与旁边有人结伴的人隔绝开来。
这一刻我觉得,似乎没有我,他的生活就是如此,平淡又宁静。这应该就是他所期望的生活吧,偶尔有朋友陪伴,经常享受个人世界。想到这里,我想要走近的脚步停下,退后两步,看人来人往,唯有他最清晰。
“知幸!”清脆的声音划破我和他之间的透明壁。
我看见他停下脚步,摘下耳机回头,我立即转过身,被佳佳扑了满怀,她兴奋地晃了晃我的身体,祈安手里有两份早餐,不用想都知道是佳佳塞进他手里的。
转过身的时候,我正好看到陈桁时迟疑的神情和动作,不知道这样持续了多久。佳佳挽着我手臂的手指轻点着我,“他好像想来找你耶。”
他与我四目相对几秒后,目光转向一旁的祈安,然后又看我一眼,转身离开了。佳佳皱着眉头,“哎?他怎么走了。”
第二节课下课的大课间,他趁此机会来找我,我在陪佳佳上洗手间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他,他倚靠着我们班门口的墙壁,无所事事地看着来往的人。佳佳松开我的手,钻进了自己班里,还俏皮地冲我比了个心。
我噘了噘嘴,伸出食指晃了晃,拒绝她的爱心,陈桁时一把握住我的食指,转而拉住我的手腕,就这么将我带走了。
“知幸,放学……要一起去吃烤串吗?去你上次说想吃的那家店。”
“唔……不行,那家店离我家太远了。”
“不是挺近的吗?隔着两条马路。”
“我搬家了,上周的事情。”
他有点惊讶,但他知道我搬家了,应该不是为此惊讶,“对……是我脑子一下没转过来。”
我估算着课间时间过去了多久,才注意到我们的话题中断了,之前不会这样的,可能是太久没见了,我挠了下脸颊,这是我在思考时,偶尔会做的举动,“你最近……很忙吗?”
“有点儿。”
“哦哦,那你注意身体。”
“嗯,好。”
时间刚好,上课铃声把我们俩的思绪都敲清醒了,我用适中的力度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我对待祈安那样,一副“哥俩好”的态度,“走吧,上课了。”
陈桁时很快就觉察到了我对他的态度变化,他和祈安同时递来的烤串都被我接下,他单独邀约的电影被我拒绝,他自然的肢体接触遭到我的躲避,我面对他时的无措和那双看见他就会“闪烁”的眼睛变得极其平淡,他和祈安在我这里别无两样了。
他似乎不习惯不被我关注,有时候会刷刷存在感,发现无效后安静了下来。我避免和他频繁对视,把注意力全给到身边的佳佳,这是否在他的可容忍范围内,我不知道,但他没有任何动作,好像也并不在意我的“冷落”。
我想,他果然不喜欢我,连我这样都没有任何反应,如果真的有,但没有表现出来,我只能说,陈桁时不愧是陈桁时,永远理智胜过感情。
周末的时候,陈桁时邀请我去他的新家,地址和我家小区的名字一模一样,而且就在正对面,这会不会太“小说”了?
是巧合的几率太小了,我揪住要进厨房的妈妈,“妈,这房子,不会是你帮蔡阿姨找的吧?”
“怎么会!你蔡阿姨自己找的。”妈妈摆摆手,拒不承认。
我一脸不信,“那为什么,我们搬家过来没几天,陈桁时就也刚好搬家了?还搬到这里来?”
“我们家知幸怎么这么聪明哈哈哈,”妈妈故作害羞地笑笑,“蔡阿姨让我推荐一下,我想着小陈和你也有个照应,就推荐这儿了,而且我每天一个人去买菜也想要个伴儿。”
陈桁时早就知道我会搬到漫蝶花园,亏我还担心他不知道,甚至发了个定位给他。现在想来,那不就是多此一举吗?合着只有我被蒙在鼓里。
“好吧,对了妈妈,今天我要出去吃,别做我的饭了。”
妈妈眼睛都亮了,八卦地凑过来冲我挑挑眉,“出去吃啊?小陈家?”
我满脸无语,都不愿意找一句借口,“啊,对,和小陈吃个饭。”
妈妈手一挥,好像巴不得我这样,“去去去,省得我中午也得给你做饭。”
“我又不可能一顿饭吃到中午!肯定会饿的啊。”
“让小陈给你做。”
妈妈留给我一个很潇洒冷酷的背影。
从来没见她这么积极,这么支持过。
陈桁时没搬家之前和蔡阿姨住的普通出租房,因为是暂住的,很多东西仍然无法打扮成想象中的房子那样。
听陈桁时说,搬到这里以后,蔡阿姨开心了很多,兴致勃勃地买了好多东西回来装饰房子,把仅有一些半成新的家具的空房子弄得温馨了很多。
蔡阿姨出去上班了,在桌上留了饭菜,就那两步路,我在他家门口对着那扇门犹豫了好久才敲门。门打开的那一刻,我看见已经收拾好的陈桁时,对他点了下头,他从鞋架上拿了双拖鞋给我。
他记得我有洁癖,见我迟迟不动,以为我是怕不干净,实际上,我是又开始对他有好感了,或者说,一直都未消散分毫,他解释道:“新买的。”话音刚落,保温箱的声音传来。
“我去把吃的端出来,都热好了。”
“好……麻烦你了。”
我不好意思地弯腰换鞋,在脱不脱袜子上犯了难,我不太喜欢脚被闷着的感觉,但毕竟不是什么太过亲密的人,我决定一切以礼貌为主。
桌上的饭菜冒着热气,连饭都是盛好的,“谢谢。”我和他面对面坐下。
我一开始没觉得有什么,一顿饭下来和他对视三次,身边又没有任何声音,我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我们俩独处了!我低头看碗里的半碗饭,吃饭的速度都快了很多,仰头扒完最后一口,我快步走进厨房放好碗,坐到沙发上假装看手机。
他用餐桌罩盖上剩下的饭菜,转身走到厨房去,接着有水声传来,我猜测他在洗碗。待他出来,我给他递了张纸,“你有请佳佳他们也来看看吗?”
“嗯,请了,中午才到。”
“哦哦,那也快了。”
余光瞥见他看了眼墙上的钟表,我听见他掩嘴笑了笑,“快什么?现在才十点。”
说完他走到沙发上坐下,拿起多功能电视的遥控器,顿了下,转过来问我,“想看什么?”
“都、都行,看电视剧吧。”旁边的沙发塌陷下去,我咽了口唾沫,一边观察他,一边挪屁股,他手一顿,把遥控器换到了左手,选了部校园剧。
紧接着,他右手一捞,目不斜视地看着屏幕,直接把我搂回原位,他收回手双手抱胸,解释道:“那边太偏了,容易斜视。”
“是、是吗?”我干笑着,到处找找、看看,想找个借口离他远一些,撑到佳佳他们来就好了,“有点热,我坐过去一点。”
他侧过脸看着我,我紧张地摸摸毛衣上的毛,我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他开了暖气,他说是刚开的,怕我冷。没想到这个会被我用作借口,他低垂着眼,主动挪开了位置,“这样行吗?”
“可以可以。”
对于陈桁时,我从来不迟钝,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现在有点不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