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人都会这样呢?喜欢上一个很好的人,被他很好的对待,就会下意识地审视自己值不值得这份好,从而忽略自己也在这份感情里付出了很多,不过好在,这些“好”传达给他了,说实话,我没有想到他会像我记得他的好那样记得我的。
原来他也觉得,自己的好抵不过我的万分之一,我们俩都好笨,把对方看得这么重,却总是忽略自己。我们都是善于发现他人优点,看到对方好的一面的人,正是如此,一旦说起了对方的不好,就是特别严重的事情了。
那就趁今天,都说完吧。我们就这样随心地玩起了真心话游戏,一定要说出对方身上的几个缺点,让对方改进。可是才说了两个,我们就哽住半天,一个都说不出来了,空气中只剩下“嗯……”“还有……”这样不知还有什么要说的纠结话,最后我们相视一笑,陈桁时握住我的手,放在我们之间。
“知幸,既然今天我们都坦白了,也说了真心话,总得有个,正经的结尾,简单一笑而过,就烂尾了,也无法真正的过去,你觉得呢?”
“嗯,你和我想的一样,我想我们,都需要时间,调整一下自己的思绪,去抚平心里的褶皱。可能时间会很长,或许很短就可以,总而言之……”
我们异口同声地说:“你能不能等等我?”
我们看着对方的眼睛,炽热的心盖不过那份不舍,现在我们的心意已然清晰明了,也许会有人不明白,我们决定各自冷静一段时间的理由,也不懂为何不趁心意互通的大好氛围确定关系,但今日一事,足以让我们都沉下心去思考——信任为什么还会怀疑?真的喜欢为什么还要互相伤害?那些说不出口的究竟是因为真心开不了口,还是不想对对方说。
那件事以后,我们好像重新审视起了和对方的关系,以及自己身上的不足。就算不会完全改掉,但总不能只有他做改变,有些不好的地方,我也打算改掉了。
我们谁都没有主动找彼此,好似进入了一段漫长的“冷淡期”,佳佳说,可能是因为我们之前太像情侣,还做了那么多情侣之间才能做的事情,所以她觉得这段冷淡期来的理所当然,反而见怪不怪,我总会习惯性地站在佳佳身旁,却不会再等到那个会和我左肩贴右肩的少年。
我有时候甚至会忍不住想起他,想到他一个人走在路上的背影,就会不由自主地垂眸感到一丝自责,我明知道他那么要面子,为什么不主动告诉他,其实还是可以和我同行呢?
不失去就不会感到遗憾和可惜这一点是真的,可是转念一想,他从未属于过我,这算是失去吗?只是和跟我不只是朋友的人走散了吧。
高二下学期我们就进入了高三高考冲刺的学习状态,开学考的成绩不算太理想,班主任评价说我们暑期太过于懈怠,立起桌上那沓厚厚的卷子敲了敲木质的讲台,让我们赶紧收收心。
据说是校方为了让我们更早习惯这样的学习模式,每个月都会有月考,每天一沓卷子,昼夜颠倒,我本来就是一个受不住太大压力的人,还没到高三呢,就已经因为学习流了不少眼泪,我捂着脑袋说好累好累,下一秒又在做题了。
佳佳也为没有找到合适的能够跟上学习进度的方法而感到头疼,为了避免压力太大暴饮暴食长胖,我们常约着一起去跑步,累是累了点,至少出出汗也算是排解了些糟糕情绪。
我偶尔会见到陈桁时,几乎每一次都会对上视线,他眼神冷冰冰的,不知在想什么,好不容易能见到他一次,我选择跟着内心走,朝着他笑了笑,他也跟着笑起来,我们带着相同的不舍,转身跟着班级远离对方。
他好像又长高了,又瘦了,也更冷淡了。这个学期祈安和佳佳也搬到了我们小区,不过在其他栋,很多时候自己走过那些和他一起走过的路,我就会想起他。我无法习惯孤独,早已习惯背着书包不管倾诉喜怒哀乐都有他在一旁听着,习惯放学路上看着对方的影子俏皮地比耶的那些夜晚,也习惯了有他在的生活。
说好了想清楚再见面,我们谁都不敢轻易打破这个约定,但除开刻意制造见面机会这种行为,我们居然能长时间看不到对方。我们分明没有刻意保持距离,回过头却再也没看到过想见的人。
整整半年,我们在暑假时没有见过一面,蔡阿姨在他放假的时候就和他一起去了外地旅游,发的朋友圈照片里的他看不出喜悲,她并不知道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我再也没有去过他们家,也再没找过陈桁时。
我不知道陈桁时会怎么和她说,但我想,他会随口说:“我们需要点时间冷静一下,思考一下。”至于思考什么,就要看自己怎么想了。
蔡阿姨发了几张朋友圈里没有的照片给我,全是陈桁时的单人照,我看着照片里的人撇了撇嘴,有种开不了口的难过,他背着的胸包上还挂着我送给他的四叶草吊坠,下一张就是他捏住它,垂眸盯着的模样。
就算是侧脸,他的山根也明显的凸起,有幸摸过一次,真的长得很好,是整张脸上的点睛之笔,背景是浪花一朵接一朵的海,海面上的浪像被游艇割开一样,贴着边缘为它保驾护航。
其中还有一个短视频,陈桁时躺在床上,仰躺着一手拿手机一手垫在脑袋下面,镜头后的蔡阿姨问他,“小时,在看什么呢?累了就睡一会儿吧啊。”
陈桁时拇指摩挲着屏幕,神色平静,“看照片,我还不困,您困了就先睡吧。”
“什么照片呀?让我们家小时魂不守舍的。”
“妈~”陈桁时撒娇似的拖长音,忍俊不禁道,“您别老明知故问啊。”
“没办法,职业病嘛。”蔡阿姨的语气里颇有些无可奈何,但语气很开心,完全不觉得这是种困扰。
我可能是疯了,竟然觉得应该把这个视频存进相册里,时不时地可以回忆一下陈桁时难得撒娇的语气。就在我以为这个视频的“亮点”只有这一个时,我听到蔡阿姨说:“想见她就去见啊,犹犹豫豫的,到时候她身边要是有更好的人了,你就真的只能后悔一辈子了。”
“可是妈……”陈桁时坐起来,看着她的镜头,蔡阿姨一向有记录生活的习惯,这样不足为奇,可能是知道陈桁时要讲心里话了,她把手机镜头放在背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粗心,忘了暂停录像,就这样黑着屏录到了他的话,“知幸她不是非我不可的。”
蔡阿姨从鼻息间呼出一口气,脚步声随之响起,好像是走近了陈桁时,“但你非她不可,不是吗?”
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情,蔡阿姨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小时候她是我中、大班的班主任,对我不算是了解,但我有什么小心思,作为旁观者,作为女孩的她,一定可以看出来。
她知道我喜欢陈桁时,却没有告诉他,更没有提点他,她也知道陈桁时喜欢我,却没有使什么手段阻止我们在这尚还年少的时候的青春萌动,也没有试图撮合我与他,而是像个观众一样,静看事情的变化。
照她的话来说就是……年轻人自己的事,要由我们自己解决,无论结局如何,对得起自己就行,她的儿子很好,我也很好,在一起的话皆大欢喜,她巴不得儿媳妇是我,不在一起也祝福我们能够平安健康地长大。
我心里清楚,没有谁没了谁就活不下去,这生活就不过了,不至于。感情的事情,我一向信缘分,遇到感兴趣的,就接触看看,还真不是“非他不可”的,自卑懦弱是我的一部分,并不代表,我会一直如此。
但他……我想也不会非我不可,要真是这么想,那就太不应该了,世上只有一个我是没错,但还有很多人,适合他的、优秀的,多了去了,他能选择,为什么不要呢?我不觉得他会这样想,如果会,我大概……
“是。我不想和除了知幸以外的人接触,我对其他人怎样没有兴趣,也没有产生过想要谈恋爱的想法。我第一次想要了解一个人,想要她一直待在我的身边,对恋爱没有兴趣的我,渐渐产生了想要和她做尽浪漫事的想法。想要和她在一起不是因为我想要恋爱,是因为她的出现让我觉得,我想和她恋爱。”
我感觉有股暖流淌入了身体里,不自觉地瞥向桌上的合照,那旁边,有长大后的我和他的合照,那是陈桁时主动要拍的,他自己留了一张,设置做了手机屏保,而我,把照片打印出来放入了相框,还设置成了朋友圈背景和专属聊天界面。
他一开始,还说想要放在透明手机壳里,我说不行,他就偷偷藏在了现在的手机壳里,我会知道,是因为瞥见他上次换手机壳,取出来后又放了回去。
我打趣他说:“你就这么离不开我?还把合照带在身边。”
他坦荡地说:“对啊,你可是我无论如何都想再见的人。”
少年人的心太过赤忱,为了我丢下尊严,不顾自身安危,明明自己也很痛苦,却总是温柔地对待我,我不知道怎样算是喜欢,但我会将这些作为他喜欢我的痕迹,就算记性不好,我也想要尽我所能去记住所有。
我把脑袋埋到枕头上,忍不住要哭,脑海里浮现出他的脸,我在想那天如果不说那些,如果从一开始就没有试探他,我们的关系会不会一直保持,答案是“不会”,在我们都对彼此有些许生厌和误会时,就赶紧冷静一下吧,等到了爆发那天,就真的糟糕了。
可是……我哽咽道:“我真的……真的好喜欢陈桁时……”
现阶段的我们,并不适合在一起,这点我们都心知肚明,即便是新时代的现在,青春期萌生的果实,也是会被连根拔起的,解决了一件事,还会有很多件,这也不是携手并进就能迎刃而解的。
就算父母打破固有思想,我们也无法在这重要的关头,拿对方的前程做赌注。我们必须放开对方的手一段时间,那个合适的时机很快就会到来。
喜欢不会因此消失,“它”跟了我那么久,要消失早就消失了,我珍惜着仅有能看到他背影的机会,那个想见却不能见的人,愿你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