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那我们来日方长

佳佳家里的洗衣机是洗烘一体的,洗完衣服就可以放到上面烘干,昨天我洗完澡她就帮我把衣服放进去了,为的就是让我第二天能有衣服穿。

大概九点多,我接到了陈桁时打来的第一通电话,我迷迷糊糊地起来换好了衣服,拍了拍还在睡梦中的佳佳,“佳佳,我跟陈桁时回去了哦。”

“不再睡会儿吗?”佳佳翻了个身,半睁着眼睛,“现在还那么早耶。”

我把换下来的衣服叠好,放在床角,揉了揉眼睛看陈桁时给我发的消息,“嗯,他答应了早上来接我,我去陪他待会儿,我妈妈托亲戚下午顺路来给我送备用钥匙。”

佳佳用被子盖住脑袋,拱了拱被子,“好哦,那你注意安全。”

“嗯!”

电梯一到一楼,我就迫不及待地跑出去了,陈桁时站在外面,也不玩手机,脚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踢地上的灰尘。

“陈桁时!”我开心得瞌睡都跑了,小跑着扑进他怀里,他紧抱住怀里的我,脑袋搁在我肩膀上蹭了蹭,问我他会不会来得太早了。

“没关系呀,我也想陪你待一会儿。”

本想着说陪他一会儿的,我们俩也没什么胃口吃早餐,陈桁时说要陪我看电视,我看陈桁时比我精神还差的样子,拒绝了他,推着他往房间里去,我坐在床旁看着被我赶回床上睡觉的某人,“这样陪着也可以,你睡吧,我走的时候会和你说一声的。”

“你呢?不困吗?”他侧头看我,我正要打开短视频软件,听见这句话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我摆摆手,嘴硬着说不困。

陈桁时的视线仍旧没有移开,我紧接着又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他作势要起身,被子都掀了一半,“客房还没有收拾,要不我把床让给你,我去客房睡?这么早就被叫醒了,怎么可能不困?”

我赶紧探身去拦他,他眼疾手快地抱住我的腰往上带,让我顺势到了床上,他用被子罩着我的身体,我们俩坐在床上被同一张被子罩着,面面相觑,我推了推他的肩膀,离他远了些,“都说没收拾了,你不是也有洁癖吗?我们都别去,好吧?我趴床边睡会儿就行,你也再补补觉,实在不行了累了就换你来睡这儿,你觉得呢?”

“行,你说的,要是没换,就是你撒谎骗我,到时候你要哄我就得费一番功夫了。”他故意这样说,想让我知难而退,也收回了被子,他躺在床中间的位置,一瞬间的冷意让我有点发愣,他冲我眨眨眼,“不是要睡床边?喏,去吧。”

有时候觉得他真的挺欠扁的,我努了努嘴,幽怨地回到原位,趴下闭眼不到五秒就放弃了,我现在感觉自己睡意全无,索性放过自己,直起身子刷视频,偶尔看一眼陈桁时。

没过多久就刷入迷了,不得不说刷短视频是真的很容易上瘾,一刷一个小时就这么过去了,困意也席卷而来。我移开手机,陈桁时保持着一个小时前的姿势没变。

我支着下巴看他,他闭着眼睛,平稳地呼吸着,也不知是不是真睡着了,他翻了个身,左手露了出来,我撑了下床,想起身给他盖好被子。

就在这时,我想起了在幼儿时期的一件事,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想起这件往事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喜欢,每次看见他的手,都有种想牵的冲动。我寻思我也不是手控啊,可就是觉得他的手很好看很想牵。

那个时候还不懂什么叫喜欢,却有少女心和迷恋童话故事情节的爱好,在那个没有位置睡只能去和他挤一张凉席的巧合中,在那张薄被子的遮盖下,我的手不由自主地钻进了他的手心。

刚好,握得是他的左手。在那之后其实我们也有握手和牵手的时候,可我再也找不到那时那种小心的,期待的感觉了,那个时候的蓝知幸小朋友在想什么呢?

现在的我一定回想不起来了,但我猜,她和我一样的是,都十分珍视这个叫作“陈桁时”的人,毕竟十个愿望里,有八个许的都是——“和陈桁时一直在一起。”

不知怎么了,我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我轻声叫他的名字,“陈桁时?”

他没动,我试探性地再叫,“陈桁时?”

这次动了,他又翻了个身,回到原本的姿势,我有点退缩了,随着他收回的左手一起。我特别想拍自己两巴掌让自己清醒一下,可是现在我满脑子浆糊,困得脑子转不过弯了,我小声说:“我、我就躺一下,你别误会哦。”

说完我就小心地掀开了他的被子,慢吞吞把自己收进被子里,然后鬼使神差地,握住了被子里的他的左手,我侧头看他一眼,见他没反应,默默松了口气。

这样……好吗?就算是祈安,我也早就不会和对方同床共枕了,更何况对方是我的,男朋友。握住的手松松的,怕被发现的我也是怂怂的,我在心里倒计时,准备“跑路”,把我的理智和分寸找回来。

我发誓,快速地倒数完,我就真的要溜了,谁知道单方面握住的手被一下握紧,陈桁时凑近我,用空着的右手掰过我的身子,使我和他的身体贴在了一起,他低了下头,问怀里的我,“跑哪里去?”

“你!你没睡!那我叫你,你干嘛不理我?”我咬紧唇瓣,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

他轻笑了一声,“应了的话,怎么知道你要干嘛?”

我瞬间不敢动了,眼睛乱瞟,故作镇定道:“没、没干嘛啊。”

他捏了捏我的下巴,胸膛随着他的笑小幅度震动,“和小时候一样啊。”

复杂的情绪因他一句话分散开来,被戳破心思的尴尬,被二次欺骗的恼怒,被他的笑激起的羞耻心,我甚至没有去反问和掩饰,一下子就暴露了,一点都不像平时的我,“你、你怎么知道的!”

“你以为为什么会被握紧?”陈桁时看着我的眼睛,嘴角嗤着笑,“巧合吗?”

小小年纪就这样了,怪不得长大后也这么会演,我气得推他,“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太心机了!”

陈桁时挑了下眉,也不否认,拉起我的手放在他胸口处,“虽说让你到我身边睡不是我的主意,但我也很感谢那个时刻,有时候睡不着,我就会想到那个画面,想到我们曾经相握的手,我就能睡得安心些。”

“重逢前,我仅仅靠着和你一起相处过的,那短暂的三四年回忆作为支撑和慰藉,可能有时候你也不太明白,儿时的回忆哪里会有这么大的能量,但是真的有,人活着,不就是为了几个瞬间吗?”

我戳了戳他的脸,问道:“那如果,重逢的时候我们都没有认出对方,你还会喜欢我吗?”

“会,”他无比认真地注视着我的眼睛,“我会反反复复地喜欢上你,喜欢你很多次,哪怕没有幼时的那些记忆,哪怕你不是小时候那个女孩儿,我喜欢的,只是你而已,我只要你。”

我撇了撇嘴,点了点他的下巴,“那可不一定,在小说里,通常这种情况,男主都会优先喜欢上小时候认识的那个女孩儿的,如果女主不是那个女孩儿,那他根本就不会注意到,更别提谈恋爱了,也就是你认出了我,才会这么说的吧。”

他握住我的手,放在唇边,轻吻我的指节,“知幸,如果小时候的女孩儿和你是不同的人,我会怎么选?我也预想过这个问题,也猜到了,你会在意这个问题。”

“我想说,在见到这么狼狈,这么嘴硬,这么冷血的我时,很多人都会因为受不了而选择逃跑,可我确信,你不会。小时候那个小女孩儿在和我多年不见后,能不能认出我都不一定,更别提会不会接受我变得不一样了,如果一定会有一个答案,我想答案是否定的。”

他说得是事实,哪怕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也不一定能够接受对方巨大的改变,哪怕知道对方因何而改变也一样。而和他分别了十一年的我会,我很确定,无论他有怎样的改变,我都愿意去接受去陪伴他。

就算对他没有超越友情的感情,也会无私地将他视作朋友对待,换成是祈安和佳佳有这样的变化也一样,只因他们也曾包容,接受过最糟糕的我。

如果你问他,有一天我以我最不堪,最消沉的模样去面对他,他会如何,我想他只会义无反顾地给我一个拥抱,告诉我,这些日子,辛苦了。

“能保持一成不变的人极少,你是,我也是,而且,多年不见后,很多东西都会改变,她会傻傻等一个儿时玩伴十一年吗?估计早就把我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没有人像你,更不可能有人能替代你。十一年的等待,被不断推开还在不断靠近,重逢后不管不顾地维护,一如既往地亲近我,记得我怕黑,记得我有洁癖,记得我的所有喜好,懂得我的口是心非和沉默寡言下隐藏起来的情绪……这样的你太珍贵了,世界上绝无仅有。我喜欢你,是因为你好,被你那无形中散发出来的人格魅力吸引。”

“按理来说,我对你是会有滤镜的,觉得小时候的你和高中的你应该性格差异不大,可你一次又一次地用实际行动告诉我,你是什么样的,我就会喜欢上什么样的你,如果用说的,证明不了这一点,那我们,来日方长。”

我说过的吧,陈桁时是一个话很少的人,面对我的问题,尤其是涉及感情的问题,他会不自觉地说很多,他好像不擅长简短回答,或者,不喜欢简短回答。他会毫不吝啬地夸奖我的好,也会有理有据地说出自己为什么喜欢我,要说喜欢我的一百个理由,他可以从我对他的,说到我对别人的。

“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吗?”有段时间常常有人问。我觉得需要,喜欢可以是毫无头绪的,可以是不知不觉的,也可以是有理有据的,可以是心知肚明的,于我而言,喜欢的理由,很重要。我不想像侦探查案一样去找寻他喜欢我的蛛丝马迹,我要他明确的,坚定地告诉我,我喜欢你,是因为你足够独一无二。我需要肯定,也需要很多的偏爱。

在他眼里我是一个很好的人,实际上,应该也还算不赖,身边的人总鼓励我肯定自己,喜欢自己,在近几年颇有成效,我也学会了,捕捉自己身上的闪光点。虽然我还是那么爱哭,还是那么容易下意识自我怀疑,但每每开启回忆,都不再是悲惨、痛苦、无助的过去了,我期待着每天的日出日落,期待好事发生,期待着和眼前这个人能走到哪里。

“陈桁时,我好喜欢你。”此刻躺在这个人的怀里,我感到无比心安舒适,我贴近陈桁时的心口,倾听他规律的心跳声,闻着他身上的洗衣粉香味,与他相互传递着,自己身上的体温。

我渐渐放松身体,在即将熟睡入梦的前一秒,我感觉他的下巴蹭了蹭我的头顶,他轻声说:“我也好喜欢你,知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