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那郑镖头也是跑得急了,坐下后连忙咕咚咚喝了半壶的茶去。

“你快些说,大师兄是如何杀的人,又是如何杀得这许多人的?”

郑镖头道:“还是因为那莲花庵的事,那日之后,圆觉堂还是不服,便纠集了教中想要去庵上闹事,

哪成想净空禅师强出头,丝毫不在意少林的名头,那圆觉堂一看是少林出面,立刻就不敢造次了。”

“只是那圆觉堂内,在苏州足有三四千人,大多都是市井泼皮,无赖混混之流,吃下了这个哑巴亏,却是心中不甚服气。”

“那圆觉堂平时便以开妓院,设赌场,以及勾栏瓦舍,放印子钱为营生,

今日之后,此事被传播开来,那些平日里被圆觉堂欺压之人,都偷偷地跑去了莲花庵内,借了净空禅师的名头暂避。”

“那净空大师慈悲为怀,不想其他,竟是来者不拒,放他们进了那莲花庵内。”

“圆觉堂自是不肯,又无法杀得上去,便纠集了千余混混无赖,在那莲花庵的上下,对净空大师大肆谩骂讲理。”

“那莲花庵本来便是一个淫庵,今日去投奔庇护之人,也大多都是风尘女子,甚至是皮肉庄内的皮肉,那一千人本来就都是无赖之流,是吃女人饭的,骂出来的言辞,自然便都是难听非常了。”

林震南闻言面色也是十分难看,叹息道:“此一遭,只怕我少林的声誉……哎~大师兄此事做得,也确实是欠妥。”

郑镖头苦笑道:“本来那些人也只是骂他,不敢杀上山来与少林为难,可却也不知这净空法师发了什么疯,竟是凑个那莲花庵中将铜钟给拆了下来。”

“铜钟?大师兄拆钟干什么?”

“我也是听人说的,说是净空禅师扛了铜钟出来,只三两掌,竟将那铜钟的钟顶削去,

拿起那铜钟,只当是个大喇叭,用出狮吼神功,对着那山下之人,一吼,便将那些人都给吼了个非死即残啊。”

林震南一时也是被净空这做法给整得不会了。

“只因为说了几句话,大师兄竟然就下了这般狠手,这哪里还有半点少林的慈悲之心?那少林的声望,他难道是一丁点都不在意了么?”

说白了那些混混也就是欺大师兄的高僧身份罢了,正如王濛所说,人家打不过你,自然是要骂你的。

可人家只是骂你,你却杀了人家,这行为就颇有些魔教了,至少是一点都不少林。

隐约却是在心里暗想:【大师兄这般大的杀性,该不会是跟我学的吧,那可真的就是大罪过了。】

“大师兄现在还在那莲花庵堂么?我上去找他。”

郑镖头却摇头:“不,已经不在了,净空禅师吼了一声之后,在莲花庵歇了一歇,随即便下山去找那圆觉堂的麻烦,

非但砸了那圆觉堂的堂口,还放火烧了他们开设的赌档,又去打砸他们开设的勾栏,瓦舍,牙行,妓馆。”

“大半个苏州城,现如今都被净空禅师给搅得不得安宁,那圆觉堂的人如有阻拦,净空禅师也是格杀勿论啊,

他只是一个人,来无影去无踪,功夫又是极高,圆觉堂根本打不过他,只能狼狈躲避,任他胡来。”

林震南惊慌地道:“他是只针对圆觉堂,还是打了整个无为教?”

“倒是没听说,他有打砸旁的堂口的生意,不过听说,现在就连那官府的人也在找他呢,说不定什么时候,衙门里的人就来问了。”

林震南微微皱眉,随即摇头道:“应该不会,圆觉堂贩卖人口开设赌档妓馆,这些都是朝廷明文不许做的违法之事,

衙门平日里对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已是极限,不可能替他们出头的,事情闹得大了,苏州本地的这些官吏定也说不过去。”

“只是……哎~”

只是大师兄这般的做法,实在是半点不像是少林的高僧,反倒是有些像那魔教的做法了。

通常,一些名门正派就算是行侠仗义,也很少会将事情做得如此暴烈,杀性如此大的啊。

【大师兄啊大师兄,你到底是佛性大进,成了佛了,还是坠入魔道,成了魔了?这让我如何跟福慧师伯交代啊!】

林震南也是真没想到,大师兄昨晚执意要留在那莲花庵住宿,还要将他支走,

竟是存了这般的心思,一时间心绪纷乱,却是也忍不住在院子里来回来去的踱步,一圈一圈地转了起来。

【有点棘手啊……全苏州的人,至少是江湖同道都知道大师兄和我是一起来的,此事要躲是躲不掉了,

原本只是伤了那田伯光一人,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无为教的其他堂口更不可能为那圆觉堂来出头,可是现在……】

正这般想着,却见那门房也是慌忙跑了过来,手上拿着一张帖子,道:“老爷,老爷有,有,请帖。”

“请帖?什么请帖?”

“无为教清虚堂的七大堂主,邀您今晚去清虚堂的总坛赴宴。”

林震南皱着眉的接过了请帖,道:“送帖子的人呢?”

“走了。”

“怎么没有留下,请进来喝一杯茶?”

“请了,人家放下帖子就走,不留啊。”

“给他们银子了么?”

“给了,两个送帖子的,每人都给塞了二两的碎银,二人也都收了。”

“哦~,倒还不是最坏的情况。”

说罢,林震南翻开了帖子,见那上面写着:

“敬启于金阶客林总镖头大驾,久仰林总镖头龙虎声威,恨无良机拜会,今特备薄酒三坛,陈于清虚堂总坛,戊时三刻恭候玉趾。”

“江湖路远,风急雨骤,唯愿借檐下片瓦,共话天时冷暖,江湖道义,总在杯中酒掌中刀,望赐金面一晤。”

却见那落款上赫然写着足足七个人名:

“清虚堂李心安、妙有堂秦动山、真如堂孙真空、应化堂明空尼、圆觉堂沈铁心、妙音堂罗文举、宝光堂王双。”

王濛见状惊骇道:“三老四少,无为教的七大堂主竟是全都齐了,啊,是了是了,定是因为大师兄杀人杀得太狠,其他的六个堂主看起来也都坐不住了,

哎呀我就说么,他们七个到底都是同一个教派的,此地又是他们无为教的苏州总舵,大师兄杀他们的弟兄就像杀鸡一样的杀,他们怎么可能会无动于衷,现在他们找不到大师兄,却找到你了啊,老爷,这可如何是好啊。”

林震南却是不禁微微皱眉,却道:“倒也……好像没那么糟糕,你看这拜帖上说的话,还是挺客气的,还说要请我喝酒的。”

王濛急道:“老爷,您不会是要去吧,这是鸿门宴啊!”

林震南摆手:“应该不会,以无为教在苏州的势力,若当真是要对付我,摆宴请我才是多此一举,直接让他们的几万帮众将此地围了便是,既然下帖请酒,就必然是要说事的。”

王濛:“不行啊老爷,太危险了,您若是一定要去,至少也要等大师兄回来跟您一块去。”

林震南摇头:“不行,大师兄要是真去了,那样反而容易打起来。”

说着叹息一声道:“别人也就罢了,这请我的人里面既然有了那妙有堂秦动山,我不去也得去啊。”

妙有堂的秦动山,正是历史上在运河沿线创立“老官斋教”的另一位青帮三祖,罗教主的徒孙,也正是他将漕运这一块从无为教这个大盘子里脱离出来,彻底成为青帮前身。

沿运河几十万的漕工都听他的号令,这不是开玩笑的,东南一带的镖货大多走的都是水路,或是似这次这般水路两行,若是得罪了他们,福威镖局直接关门算了。

事已至此,只要他还想继续吃镖局的这一碗饭,秦动山相邀,哪怕是龙潭虎穴他也必须得去。

而且在林震南看来,眼下的局面还没有到最坏,完全无法挽回的地步。

一个五十年都选不出来一个教主,一盘散沙一样的无为教,怎么可能突然就团结起来,欺负自己这么个开镖局子的,还要和少林死磕到底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