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也一早就得到了东南方向出现厮杀的军情,只是黑暗之中,遵化的斥候无法离城,所以暂时搞不清什么状况而已。
不过朱由检掐着指头算算,袁崇焕的援军也应该到了,既然是出现在遵化的东南面,也就是山海关方向上,那毫无疑问,肯定是袁崇焕所率的关宁军了。
袁崇焕在勤王的各路大军之中,算是来得最早的一个。
早在十一月初一,袁崇焕麾下的山海关总兵赵率教就率先抵达了三屯营。
而远在宁远的袁崇焕也比京师的京营来得还要早,最起码在态度上,袁崇焕是没的挑剔的。
朝中弹劾袁崇焕通敌的奏章堆了一大撂,但袁崇焕如果真的和皇太极有所勾连的话,那他又何必在勤王的时候表现的如此积极?
袁崇焕大可以摆出一副勤王的架式,从宁远慢慢悠悠地行军,等到皇太极攻破了遵化城甚至是打到了北京城,再出手也不迟。
但袁崇焕得到消息之后,并没有耽搁半分,星夜兼程地就赶了过来,忠君之心,日月可鉴。
袁崇焕是忠是奸,这个问题后世争论了几百年,纵然盖棺也无法定论。
不过朱由检却是心如明镜。
纵然袁崇焕是有些喜欢吹牛皮,搞搞浮夸风,甚至于擅权专杀,排除异己这些毛病,但说到通敌叛国,却是一万个不可能。
忠诚度方面,那绝对是百分之百的拉满的。
那些弹劾袁崇焕的官员们,把他们放在建奴面前,如果有一个能挺直了腰杆站着的,那就算他输。
朝廷化着重金俸禄养着这些官员,可他们干得那叫个人事吗?
除了结党营私、相互攻讦、蝇营狗苟之外,找不出几个能干实事的。
他们不干实事便罢了,还特别地喜欢搞事情,专搞那些干实事的大臣们。
袁崇焕远在辽东,他就算是真的通敌,又怎么可能会把把柄落到那些远在北京城的京官们的手中。
这些弹劾的奏章全是捕风捉影子虚无有的事,居然就能让这些朝廷大员们堂而皇之地摆在皇帝的御案之上。
你说可笑不可笑?
不管后世的评论如何,朱由检还有着自己的判断的。
不过面对袁崇焕的请求觐见,朱由检却决定不见。
就算是朱由检相信袁崇焕的忠诚,但有些人该敲打的时候就得敲打一番,毕竟尾巴太大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朱由检让王承恩拟旨,令袁崇焕不必入城觐见,关宁军即刻在遵化城东南安营下寨,封锁遵化以东的所有道路,未得圣谕,不得私自与建奴人决战。
朱由检的这道圣旨,是有深意的。
袁崇焕所率的关宁军,不过才两万人,就算加上赵率教所率的四千人,也是远远无法与建奴十万大军相抗衡的。
如果袁崇焕这个时候头脑一热,想要在皇帝面前表现一下自己,急功近利地和建奴大军决战,那可就正中皇太极的下怀了。
所以,朱由检在圣旨格外提到,一切命令听指挥,让袁崇焕不得擅自行动。
在宁锦,袁崇焕可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现在既然到了朕的眼皮子底下,朕就绝不容许你胡来乱搞了。
对付建奴,朱由检早就想好了一个计划,但现在各路勤王的人马还未到,时机还没有成熟,只能是按兵不动。
朱由检可不希望袁崇焕打草惊蛇,坏了他的大计。
再说了,袁崇焕也只是诸路勤王之师之中的一路人马而已,真正的统帅却是新任的蓟辽总督孙承宗。
孙承宗到来之前,也轮不到袁崇焕指手划脚。
而且就算是孙承宗,也必须听命于自己这个皇帝才行。
朱由检对袁崇焕的冷处理,就是要警告一下袁崇焕,让他分得清大小王。
王承恩却是忧心冲冲地道:“皇爷,袁督师劳师以远,专事勤王,皇爷纵然不喜他,也应该接见褒奖一番,如此拒见,岂不担心冷了关宁边军之心?”
朱由检摆了摆手,淡淡地道:“放心吧,朕自有计较。”
王承恩只得唱了个诺,出城宣旨去了。
城外,袁崇焕已经将甲胄卸下,换上了朝服,气宇轩昂地等候着入城觐见。
不过他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入城的通知,却接到了王承恩宣读的圣旨。
听完圣旨的内容,袁崇焕不禁是大为愕然。
这陛下就连觐见的资格都不给他,而且还剥夺他的军事指挥权。
陛下是嫌自己救援来得迟了吗?
还是说陛下在遵化城之中受了太多的惊吓?
“王公公,陛下的龙体无恙否?这几日遵化的战况如何?建奴凶残,没有吓着陛下吧?”袁崇焕小小翼翼地向王承恩询问道。
王承恩呵呵一笑道:“陛下龙体安康,至于说受没受惊吓,袁督师恐怕要去问问皇太极了?”
袁崇焕为之一怔,道:“此话怎讲?”
于是王承恩便将这几日所发生的事简单地和袁崇焕讲了一番,说到朱由检将计就计,诱敌入城生擒莽古尔泰的时候,王承恩是眉飞色舞,讲得绘声绘色。
袁崇焕却是大为震惊。
这还是他所认识的忽悠过的那个崇祯皇帝吗?
诱敌深入,请君入瓮,这简直就是神来之笔啊,非兵法大家所不能为之,啥时候咱们的万岁爷有这么大的本事了?
也难怪区区一座遵化城,守军不过万余人,就能挡得住建奴十万大军,陛下真是一个军事天才啊!
当袁崇焕听到朱由检拿莽古尔泰交换了范文程后杀掉的事,却不禁是扼腕而叹。
范文程是何许人也,也许京师的那些朝臣不清楚,但身处辽东前线的袁崇焕却不可能不清楚。
就连皇太极都引为智囊的人物,陛下如果能知人善用的话,那范文程便有可能是对付建奴的一把利刃。
可惜的是,陛下拿到了这把利刃,却又亲手把它给折断了。
糊涂啊!
刚刚对朱由检有点好印象的袁崇焕立马又转变了想法。
果然,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陛下还是那个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