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姗姗来迟的京营

“督师,陛下这是欺人太甚,咱们辛辛苦苦从宁远赶来,披星戴月,日夜兼程,就是担心陛下遭遇危险。现在倒好,连门都不让咱们进,更别说什么奖赏了,依末将之见,倒不如咱们折回辽东,遵化的事,爱谁谁!”

副将何可纲是个直性子,王承恩刚走,他就忍不住在袁崇焕面前发起了牢骚。

祖大寿也略带忧色地道:“督师,末将听闻朝中官员多有弹劾督师的,陛下都留中不发,这……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督师不得不防啊!”

袁崇焕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祖大寿的担忧其实也不无道理,袁崇焕知道朱由检性格多疑而善变,自己当年在朱由检面前可是夸下了海口,五年平辽。

可这将近一半的时间过去了,袁崇焕最多也就是守住了辽东的基本盘而已,至于平定建奴,收复辽东,却是连半点眉目都没有。

如今更是被建奴从喜峰口打穿了长城防线,就算喜峰口的防务不归袁崇焕管,但万一喜怒无常的朱由检不这么想,却也是一件相当麻烦的事。

想当初袁崇焕赴任辽东之时,朱由检那可是与他促膝而坐,秉烛夜谈,相谈甚娱的。

朱由检将他可是视为了国之栋梁社稷基石,对他是委以重任,要人给人,要钱给钱,要权给权,完全地将辽东之事尽皆付之,任由袁崇焕全权处置。

那叫一个信任呐。

可如今,袁崇焕就算是想见朱由检一面,都极为的困难了。

这皇帝陛下的脸,好比是六月的天气,说变就变啊。

袁崇焕轻叹了一声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等身为臣子,自当遵从圣意。何副将,你那些牢骚话,在本公这里说说罢了,万不可出去乱言,如今在天子脚下,不比辽东,当谨言慎行,万不可落人话柄。”

何可纲虎躯一震,连忙低头称是,不敢再多言。

在辽东,他们确实可以为所欲为,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但到了皇帝眼皮子底下,自然就夹着尾巴做人了,否则一个不留神,让御史给参上一本,那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袁崇焕下令关宁军在遵化城东南宿营。

袁崇焕虽然是文官,但在行军打仗方面,却是有着过人之处的。

他选择的宿营地是一处高地,视野开阔,易守难攻,又临近水源,不用担心被建奴围困导致缺水。

饶是如此,袁崇焕依然下令士兵砍伐树木,修建栅栏,并在栅栏的周围深挖壕堑,在外围广布游骑暗哨。

袁崇焕在辽东和建奴打了几年交道,深知建奴骑兵野战的厉害,所以在宿舍营的时候,袁崇焕丝毫不敢大意,将营寨修筑的壕垒分明,宛如铜墙铁壁。

袁崇焕所选的营地与遵化城相距不远,营寨修筑完成之后,与遵化城便可以形成犄角之势,建奴大军再想围攻遵化,他们就得先攻破关宁军的营寨才行。

朱由检在城头上遥望了一会,看到关宁军营寨井井有条壕垒森严,不禁是暗暗点头。

袁崇焕治军严谨,果然是名不虚传的。

也正是如此,关宁军才有和建奴人扳手腕的底气啊。

至傍晚时,关宁军的营寨修筑完毕,而遵化城南,又一支明军援兵姗姗而来。

这次赶来的勤王之师,正是由新任的蓟辽总督孙承宗所率,包括京营以及保定天津等地的驻军。

虽然说京师距离遵化并不太远,而孙承宗接受圣旨之后,立刻便开始调度,但奈何京营军队军纪焕散兵备松驰,想要集结起来,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孙承宗此刻已经是六十六岁的一位花甲老人了,本来他已经是准备在家乡高阳含饴弄孙颐养天年了,但遭逢国难,孙承宗毅然决然地临危受命,在接到圣旨的第一时间就从高阳家中出发了,连夜进京。

不过京营的状况却让人着实着急。

救兵如救火,更何况是救驾呢。

可孙承宗再急,京营这边的集结效率却是极低的,孙承宗不得不找到中军都督张维贤,让他出面协调此事。

张维贤是英国公,他的这个爵位可是他祖宗张辅在靖难之役之中拼出来的,张维贤便是张辅的七世孙。

别看张维贤顶着勋贵的头衔,过着悠哉悠哉的富贵生活,实则在明末的政治舞台上,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明末宫廷三大案:梃击案、红丸案、移宫案之中,都有张维贤的身影,尤其是移宫案时,张维贤亲自抬轿,将朱由校给抬到了皇帝的宝座之上,足见其地位之显赫。

就连天启帝驾崩时,都是张维贤奉了皇后张嫣之命,亲自迎朱由检入的宫,粉碎了魏忠贤秘不发丧的阴谋,为朱由检登基出了大力。

张维贤担任的是中军都督府都督,主管京营,但他平时并不怎么管京营的操练。

一听京营如此拉胯,张维贤顿时是火冒三丈,亲自赶到京营,将京营提督朱纯臣是一顿臭骂。

朱纯臣也是勋贵之后,受封成国公,虽然和张维贤都是公爵,但在职务上,朱纯臣是京营提督,张维贤是中军都督府都督,二人是上下级的关系,张维贤可是朱纯臣的顶头上司。

张维贤虽然平时不太管京营的事,但看到京营糜烂如厮,自然是毫不客气地大骂了朱纯臣一番。

朱纯臣冷汗直冒,连声向张维贤赔不是,并承诺京营在一日之内保证完成集结,如若不然,愿受军法处治。

张维贤这才冷哼一声,放了他一马。

毕竟陛下在遵化那边等着救兵呢,这个时候如果意气用事,处罚了朱纯臣,反倒会让京营乱成一团。

孙承宗也是紧皱眉头,其实京营的状况和其他各部明军也相差不大,吃空饷的问题严重,兵备松驰,疏于操练,战斗力着实拉胯。

可现在大明的兵政就是这么个糜烂,而遵化前线告急,京营做为勤王的主力,不用的话,那就再无可用之兵了。

孙承宗也只能是硬着头皮上呀。

集结磨磨噌噌,行军也甚是拖沓,一直到十一月初四日的傍晚,才算是抵达了遵化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