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武圣之威,风雨渐歇

话一出口,便如春雷破冻,穿风裂浪。

自长空之上,滚入琅琊城中每一个人耳底,砸得心弦俱是一震。

众人听得愣神,那些方才尚在激战中挣扎的将士,那些跪倒哭喊的难民,也都微微一滞。

原来这满城血火、海兽肆潮,竟非天灾异变。

而是一场……刻意为之的试探?

可那操盘之人,还藏在更深处,未肯露面。

武圣轻轻一摆衣袖,声音不高,却叫人心底发烫:

“既想看,那便看个够罢。”

他仍立于半空,负手垂眸,身影如炬,神色漠然。

可这一刻,巨怪止吼,波涛止涌,连海风都像怯了一怯。

下一瞬,武圣抬手。

那一掌,既无光芒闪耀,也无宏大招式,仅是极简极静的一按。

掌心空无一物,却又仿佛藏了整个天地的规则与呼吸。

隐约有光,从他掌中浮现,无声无形,像是某种久远已失传的道纹,在空气中轻轻晃了一晃。

“去。”

他轻喝一字。

掌未及地,虚空先碎。

那一掌下落无声,却叫空间扭曲,潮声尽寂,万籁无音。

下一刻,巨怪惨嚎!

它那庞大如山的身躯,仿佛遭无形重锤狠狠砸中。

鳞甲飞裂,骨肉崩塌,墨绿之血喷涌而出,腥风翻卷,遮天蔽日。

但这一击,并未就此作罢。

那掌中之力,在击中海怪后,竟化为一道无形的洪流,未散,未溃,反倒愈发精纯,愈发凌厉。

携带着无可抵御的意志,沿海底深渊,径直碾向某一处不知名的远海深处。

姜仁身在水下,凭超凡感知,竟隐隐“看见”。

那道力量,正撕破重重黑暗,穿透深海迷障,直取一股阴冷而幽深的波动。

那波动,非物,非形,更像是一缕遥远意志的投影,正冷冷注视着战场。

藏在海怪之后,牵引妖潮如指挥傀儡。

“嘶!”

极远的海底深处,传来一道尖锐至极、古老而愤怒的嘶鸣。

那并非兽吼,更非语言,而是某种存在在受到重创后的本能挣扎。

可惜,它反应慢了半息。

那一道洪流,横压而下,如同擎天之手,势如破竹,将其击溃碾碎。

虚空震荡,水流逆卷,某个遥远的意志,就此悄无声息。

场中所有高手,此刻俱是瞠目结舌,眼中浮现敬畏。

那才是真正的武圣。

不是头衔,不是称呼,而是凡人之巅,神魔之下,一人横天的不世存在。

那一掌落下,巨怪狂啸。

声如破钟带哀鸣,痛里藏着怯,怒中夹着惧。

它不再逞威,只见那庞然之躯猛地一缩,收鳍敛须,遁入深海,连个浪花也不敢溅出。

而那笼罩天地的妖氛,也似被阳光一扫,层层退散。

快得叫人怀疑方才那场惊天动地,只是一场幻梦。

危机,解了。

无数人这才敢喘气,仿佛此刻才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有人抬头看天,有人放声痛哭,还有人跪倒在地,哑着嗓子喊出了积压许久的两个字:

“武圣!!”

一人一掌,退巨怪,震幕后,荡清妖氛,重还朗朗乾坤。

武圣之威,神鬼皆避。

阳光再次洒落在琅琊城上,宛若天恩重临。

幸存者们仿佛从地狱爬回阳间,纷纷跪地膜拜。

有人感激,有人崇拜,有人泪如雨下,只当这天底下再无第二个“神明”能护他们如斯。

可海下,仍有人未动。

那是姜仁。

他正拖着一名重伤水手向礁边游去,浑身血水,气喘如牛。

他没跪,也没哭,甚至没说话。

但他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天上曾站过人的地方,神情复杂。

他当然知道,刚才那一掌,是何等手段,是何等代价。

那一掌落下时,他的超凡感知也悄然铺开,在水下勾勒出与众人不同的图景。

那看似如日中天的力量背后,隐藏的却是气机紊乱、筋脉崩溃,宛如崖边残烛,风吹一线。

那一刻爆发得越绚烂,背后的崩塌就越彻骨。

姜仁甚至“听到”了某些骨骼碎裂的细响,像是某处深藏不露的根基,在硬撑中碎开。

这并非巅峰出手,而是强行燃尽的背水一击。

不是天塌地陷,而是人到无路,扛出最后一口气。

一人敌潮,非因余裕,而是不得不然。

也因此,武圣自始至终未与任何人说话,未回拜,未停留,只是身影一晃,便如风中火光,消弭在天际。

走得匆忙,走得急切,仿佛再多留半息,便要被这天地拖住性命。

众人以为神明现世。

却不知,那位所谓“神明”,不过是个强行不倒的老人,一脚踩在生死线,一口气赌天下。

海面之上,只余众人高呼膜拜,传唱神威。

海面之下,却是姜仁孤身,在腥血之中搜寻伤者残躯,一点点将生还者拖上岸边。

天光渐亮,海怪远遁,幕后意志消散,神明归隐,故事似乎圆满。

可姜仁心头,却只余一片沉默。

他望着水面那渐渐平静的波纹,眼中没有欢喜,只有一种说不出的……敬意,和忧虑。

这世间的神,多半是强者不肯倒下时,被人强行称颂的名字罢了。

而那位武圣,的确是神。

只是他这神,怕是……撑不了太久了。

武圣与海怪如雷霆对撞,似闪电划破苍穹,照得人心胆俱裂,却也只是一瞬的辉煌。

风平浪静之后,天未亮,海未干,琅琊城依旧是一副满目疮痍的模样。

城墙倾颓如折骨,码头残船沉没,血水与海水混流成红。

海岸线像是被巨爪撕过,遍地焦黑破碎,尸骸横陈。

潮退之后,留下的不止是滩涂上的断木,更是满城的惊魂未定。

灾虽止,事未了。

镇海司、钦海司两方很快忙碌开来,统计损耗,收殓尸体,安抚民众,重修防线。

街头巷尾,一夜之间由哭嚎转为锤凿声,人间烟火气,在废墟中重新冒头。

海中,姜仁还在救人。

他拖起重伤的石定山,一路潜行于水下断桅残舰之间,将诸多伤者一一送回岸边,水中力竭,岸上不歇。

待得城中局势稍稳,他却并未久留,而是悄然离去,折返回苍青岭卫所。

协同刘一彪等几位队正,清点伤亡,安置伤者,分拨抚恤。

忙碌数日,才将卫所一众人等,从泥沼中拉回能自保的线。

直到确认防御重筑,士气勉强归位,姜仁方才放下心头重石。

数日后,调令传来。

整顿战报,移交职责,将一身疲惫打理得井井有条,便独自上路,回归琅琊。

彼时天已放晴,春潮尚未退净。

城门之外,泥水未干,百姓衣袂斑斑,仍在重修倒塌的坊屋。

姜仁没有多看,径直进了镇海司公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