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心中火,心中惑

祠堂的天花板是用大面积的双层玻璃组成的。

透过水汽和灰尘,依稀能看见其上的无垠星空。

尚气不知道怎么的,他再次搞不清自己来时的目的了。

报仇?

可受伤害的又不是他一人。

父亲文武造的罪孽?

可练功时,成王败寇的教训依旧还在他耳边回荡。

在父亲的世界里,他不杀人,人便要杀他。

江湖么?

现在他也半只脚踏了进来。

心中有火,心中有惑。

祠堂的地板是由青砖铺就的,和他长大的地方一样,冰冰凉凉的。

他突然想起自己的母亲。

在夏天时,总把他从地上薅起来,嘴里念叨着:“地上凉,地上脏。”

后来,他练功时被击倒在地上时,能看见的只有父亲冷漠的眼神。

“爬起来!你这样怎么给你的母亲报仇!”

报仇?

可杀了母亲的人,是钱宏,还是你呢?

父亲的形象愈发模糊,母亲却愈发清晰起来。

若是她还在的话,应该会对现在的自己说:“地上凉,快站起来。”

母亲希望他还是那个长不大的孩子。

而父亲则是希望他尽快长大。

他的拳头松开又握紧。

耳边争吵不断,头上的星空却好像从未变化。

“每当你烦恼时,不妨看看头顶的星空吧。”他突然记起那位没心没肺,没头没脑的大哥所说的话。

他好像有些明白了。

他的烦恼不值一提,他的迷茫亦不可比之星空中闪烁的丝丝辉光。

干嘛要为以后迷茫。

他的父亲母亲都希望他站起来。

那他站起来就是了。

报仇?

吊顶上的天空依旧朦胧,他心却又澄澈些。

他不再纠结什么冤冤相报,只是心中有火熊熊燃烧,

他现在想浇灭的,只是自己心中这股无名火而已。

……

……

布罗利磕着瓜子,看着场上一老一少的战斗。

他就知道这种爱喝茶的南粤佬祠堂怎么会没有茶点,稍微转了转,兜里就装满了瓜子和一些坚果饼干。

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功夫,不,应该说是极致的体术。

两人交手完全没有花里胡哨的特效。

全是招式的拆解和藏于暗处出其不意的杀招。

赏心悦目。

对人体极致的开发,精气神统合为一。

锋芒藏于招式之间,稍有不注意,就会落得满盘皆输。

做个不恰当的比喻吧。

要是真的有死神,那他现在要做的工作就是在两人之间反复横跳。

赛亚人可是战斗民族,他对于战斗的嗅觉也远超常人。

甚至于他现在不修炼的情况下,看一些地下的黑拳都觉得错漏百出,菜的用脚都能赢。

但这场战斗不是。

同等战斗力的情况下,布罗利感觉这两人收拾自己最多就三四招。

布罗利眼中微微泛起蓝光。

他并没有任何愤怒的情绪。

只是他体内的血脉奔腾着汹涌的战意。

这场战斗给他的冲击不小。

他并没有受到什么系统化的战斗教育。

甚至从出生开始,周边也没什么人配成为他的对手的。

但布罗利依旧在幼时就开始了力量控制训练,这样的修行已经持续了十几年。

传说赛亚人的体质,做什么都得收着力呢。

布罗利面无表情地磕着瓜子。

随着两人对战白热化,布罗利也像海绵一般汲取消化这些战斗技巧。

渐渐地他似乎有些入门了,但战斗好像接近到尾声。

尚气还是太年轻了。

他已经在钱宏的进攻下左支右拙,不断倒退了。

毕竟这小子虽然天赋奇才,但要说跟浸淫此道多年的老师傅比,还是差了点。

“诶?”

布罗利脸色一凝,这招明明能制服尚气的,怎么打到一半就收了力?

于是他继续研究,终于发现了不对。

钱宏早就占上风了,只是他在刻意留手而已。

身在局中的尚气不明白,但布罗利还是看出了一些端倪。

他也不说破,心中也大致想明白了尚气为何在执行完这次任务后就没再回过家。

搞不好又是什么以德服人的老套戏码。

……

……

战斗的烈度渐渐降级。

尚气的喘息也越来越重,他总是感觉差了一点。

差那么一点就能赢了。

一丝灵光就像是空中飞舞的柳絮般,他怎么也抓不住。

就差一点点了。

尚气突然注意到钱宏左下空档大开。

机会!

挺身而去,拳头有如毒蛇,向着钱宏腋下狠狠轰去。

但就是这一瞬间,刚刚的破绽已经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钱宏左右手错位向他的手臂击来。

若是击中,必然是骨断筋折。

但这个时候哪还有什么收力躲避的机会,尚气只能鼓起一口气,存一口以伤换伤的想法,继续挥拳。

“砰!”

尚气的拳头停在钱宏胸口。

他的拳头被钱宏的双手截停了下来,但预想的骨断筋折却没有发生。

那刚刚的声响?

尚气清楚这不是他们打斗的声音。

倒像是枪声。

尚气有些不明所以地收拳站定。

“怎么不打了?”

钱宏笑眯眯地看着尚气。

尚气只是皱眉不语。

“砰!”

钱宏向前踉跄几步,他的嘴角微微溢出鲜血。

但他还是看着尚气笑着说:

“家中出了叛徒,倒是让你见笑了。”

尚气向他身后看去,却见到那白人大汉杰森正举起手枪指着钱宏。

“钱,你太老了,我们该换一个人领导我们了。”

钱宏慢慢盘腿坐了下来,没有说话。

“那批军火就是我吞的,我卖给了另一帮出价更高的人。”

“那批人是土匪!我订下规矩了,哪怕是做这种生意,但那些枪口不能指向平民!”

钱宏没有回头,大声责备道。

整个祠堂的所有人此时都陷入了沉默,唯独杰森哈哈大笑。

“收收你那过时的规矩吧,

规矩?

规矩就是手里的枪、床上的女人和大把的票子!”

杰森把手枪指向尚气。

“说起来,我倒是要好好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我们还真不知道怎么杀掉这个老东西。”

尚气张开嘴,他的神情显得有些错愕。

“孩子,过来。”头发有些散乱的钱宏发出的声音仿佛漏气风箱。

尚气有些不知所措地蹲在老人面前。

他不明白刚刚那个强硬的老人为何一瞬间就如此虚弱地盘坐在地上。

“这就是江湖,你还要进来吗?

我的命在这儿,你若还想报仇,便取了罢。”

“我……”

钱宏看着尚气,眼前略带着稚气的少年再次失去了刚刚那种令人欣赏的锋芒毕露。

“文武的儿子,你叫什么?”

“尚气。”

老人还想问些什么,但刚张开嘴,一口鲜血就吐了出来。

他再次深深看了眼尚气。

“我没时间了,你好好活着。”

说罢一掌推在尚气腹部。

尚气只觉得这一掌打在身上毫无力道,但身边的风景却在疯狂倒退。

“轰”他背部一痛,祠堂的木门应声而碎。

他仰躺在地上,头上是点点星空。

“跑啊!”里面传来老者嘶哑的怒吼。

继而传来的是一阵“砰砰砰”的枪声。

尚气也不知道此时该做什么,只是愣愣的向着一个方向跑去。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或许也没多久。

回过头去,能看到那个祠堂依旧灯火通明。

“吃瓜子么?”

他的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上面铺着一层瓜子。

“大哥?你也逃出来了!”尚气有些惊喜,刚刚心神冲击之间,他都忘记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大哥。

还好大哥这次机灵了。

布罗利耸了耸肩。

“你怎么样。”

单单一句话,又把尚气拉回到刚刚的情绪。

“大哥,你说他为什么要救我?明明我是要杀他的!”

“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欣赏你吧,这种老一辈人的脑回路都挺奇怪的。”

布罗利从兜里掏出一个旺旺雪饼,咬了一口,然后呸的吐了出来。

还潮了!饼都软了。

尚气微微摇了摇头。

“大哥,我是不是很没用。

按理说仇人死了,我应该开心才对,但是我现在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甚至我现在还想回去把那些人都杀了,替钱宏报仇!我是不是疯了?”

“应该没有,疯了的人现在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

布罗利又咬了一口旺旺雪饼。

再次“呸”一声吐出来。

他抬起右手,一发能量炮,轰平了连带祠堂的整座山脉。

“不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