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灵犀相通

隐仙谷的清晨薄雾缭绕。许明远盘腿坐在医馆后院的石板上,尝试引导体内真气运行。自从七天前在山洞中受了玄冥子的玄阴煞气,又经周雨桐以“灵枢九针“施救后,他体内的气息变得异常复杂。

一股温热的内息从丹田升起,沿着任脉上行,却在胸口檀中穴附近遇到阻滞——那里残留着一丝阴寒的煞气。许明远调整呼吸,尝试用周雨桐教的方法引导两股气息交融。渐渐地,温热与寒凉不再对抗,而是形成一个小小的气旋,缓缓旋转。

“成功了?“许明远刚松口气,那气旋突然加速,寒热失衡,一股刺痛瞬间传遍全身。他闷哼一声,急忙散功,额头上已布满冷汗。

“又失败了?“

周雨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许明远不用回头就能感受到她的关切——自从山洞中施展了“灵犀一点“,两人之间就建立起一种奇妙的联系。不是读心术,而是能模糊感知对方的情绪和状态,就像有一根无形的丝线连着两颗心。

“比昨天好一些。“许明远转身微笑,“气旋维持了半刻钟才失控。“

周雨桐蹲下身,三指搭上他的腕脉。她今天穿了一件浅青色的短衫,发髻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在耳际,随着晨风轻轻摆动。许明远注意到她眼下有淡淡的青影,显然也没休息好。

“玄阴煞气比我想象的顽固。“周雨桐皱眉,“不过...“她突然抬头,眼睛一亮,“气旋形成时,你有什么感觉?“

“像是...同时置身冰火两极,却又很和谐。“

周雨桐迅速从怀中取出一个小本子记录:“和父亲笔记里描述的'阴阳璇玑'状态很像!“她的兴奋通过那种奇妙联系传来,让许明远也不由精神一振。

“我有个想法。“她合上本子,“既然暂时无法清除煞气,不如尝试控制它,让它为你所用。“

许明远想起山洞中自己无意间发出的那道白气:“像击退玄冥子时那样?“

“更精确的控制。“周雨桐眼中闪着光,“理论上,阴阳平衡的气旋可以让你同时拥有寒热两种属性的真气,这在医术上有无限可能。“

她越说越兴奋,语速快得像山间小溪:“比如高热病人可以用寒性真气降温,寒症患者则用热性真气驱寒...明远,这可能是医学上的突破!“

许明远被她感染,正要回应,突然感到一阵尖锐的疼痛从周雨桐那边传来。她脸色瞬间煞白,手中的本子掉在地上。

“怎么了?“他急忙扶住她摇晃的身体。

“没事...“周雨桐勉强笑笑,“只是'灵犀一点'的副作用。我偶尔会...感受到你之前的痛楚。“

许明远心头一震。难怪她总是休息不好,原来一直在默默承受着他练功时的痛苦。他想说些道歉的话,却觉得任何语言都太苍白,只能轻轻握住她的手。

两人沉默片刻,周雨桐先抽回手:“该去给玄微师叔上香了。“

玄微的灵位设在医馆二楼的静室。两人恭敬地上香行礼后,周雨桐取出那两块拼合的玉佩,在晨光中细细端详。

“师叔临终前提到的'武夷宫',你听说过吗?“

许明远摇头:“武当典籍中没提到过。不过...“他犹豫了一下,“昨晚我做了个梦,梦见一座建在悬崖上的宫殿,匾额上写着'武夷'二字。“

周雨桐猛地抬头:“我也做了同样的梦!而且...我梦见小时候的你,在工厂家属区一个人看书...“

许明远背脊一凉。那是他从未向她提起过的童年场景。

“灵犀一点的联系比我们想象的更深。“周雨桐声音轻得像羽毛,“不仅是当下的情绪...连记忆都在共享。“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复杂情绪。这种超越言语的亲密既令人震撼,又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羞涩。

楼下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静默。阿秀焦急的声音响起:“周医师!许大哥!快开门,我爹从山上摔下来了!“

两人匆忙下楼。阿秀的父亲被安置在诊室的床板上,右腿扭曲成不正常的角度,面色惨白,冷汗直流。林默已经先到,正在检查伤势。

“胫腓骨开放性骨折,需要立即手术。“林默抬头看他们,“但有感染风险,他的体温已经开始升高。“

周雨桐把脉后点头:“气血紊乱,热毒初现。先稳定内息再正骨。“

她示意许明远配合。两人已经形成默契——许明远以真气护住伤者心脉,周雨桐则用灵枢针法疏导淤堵的气血。林默准备手术器械,三人配合无间。

治疗进行到一半时,许明远突然感到体内那个不稳定的小气旋开始躁动。原本受控的真气变得紊乱,一股寒意不受控制地流向指尖。伤者猛地一颤,脸上竟浮现一层薄霜!

“明远!“周雨桐惊呼。

许明远想撤回手掌,却发现无法中断真气流动。阴寒之气如决堤之水,源源不断涌向伤者。危急关头,周雨桐抽出三根银针,迅速刺入许明远手臂穴位。

“逆运灵枢!“她低喝一声,针法竟与平常相反。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许明远体内的寒气不再外泄,反而开始回流。更不可思议的是,伤者体内的热毒也被一并引出,通过银针传入许明远体内。热毒与寒气在他经脉中相遇,竟使那个小气旋暂时稳定下来!

“不可思议...“林默目睹全程,眼镜后的眼睛瞪得溜圆,“你们把感染物质'转移'了?“

周雨桐拔出银针,长舒一口气:“只是暂时控制。快,趁现在完成手术!“

林默迅速行动,在许明远和周雨桐的辅助下完成了骨折复位和固定。整个过程中,许明远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体内那个奇异的气旋平衡,既不让寒气失控,也不让热毒扩散。

治疗结束后,阿秀父亲的高热已经退去,睡得正香。林默却拉着两人不放:“必须给我解释清楚!这是什么原理?微生物怎么可能通过银针转移?“

周雨桐和许明远相视苦笑。这种融合了道家和医理的现象,确实很难用现代医学解释。

“简单说,“许明远尝试比喻,“就像把一盆热水和一盆冷水混合,得到温水。“

“但这不是简单的热力学!“林默激动地推了推眼镜,“这是活的病原体!“

争论被一阵嘈杂声打断。医馆外传来多人脚步声,一个洪亮的声音喝道:“灵枢派弟子周雨桐,出来见礼!“

周雨桐脸色骤变,手中的针包差点掉落:“是师伯他们...怎么会...“

门外站着三位老者,皆着灰色道袍,手持拂尘。为首者白发白须,面容肃穆,正是那日在山洞中见过的玄冥子!只是此刻他神情平和,与当时的凶狠判若两人。

“玄冥...师伯?“周雨桐声音发颤。

玄冥子冷哼一声:“周家丫头,见到长辈还不行礼?“

许明远下意识挡在周雨桐前面。玄冥子瞥了他一眼,突然拂尘一挥。许明远顿感一股柔和但不可抗拒的力量将他推到一旁。

“武当小子,这里没你的事。“玄冥子淡淡道,转向周雨桐,“听说你用了'灵犀一点'?“

周雨桐咬着嘴唇点头。

“违背祖训,私相授受!“另一位长老厉声喝道,“你可知罪?“

医馆里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林默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阿秀则惊恐地躲到了药柜后面。

周雨桐挺直腰背:“玄微师叔临终前说,那誓言是迂腐之见。我救人一命,何罪之有?“

“放肆!“玄冥子突然暴喝,声如雷霆,“灵枢派千年规矩,岂是你一个小丫头能妄议的?“他向前一步,“交出《灵枢经》和九针,自废医术,随我们回山领罚!“

许明远再也忍不住:“前辈此言差矣!若非雨桐施展'灵犀一点',我早已命丧黄泉,玄微前辈的遗体也无法带回。这难道不是大功德?“

“闭嘴!“玄冥子怒目而视,“你一个外人,懂什么灵枢派规?“

“他不是外人。“周雨桐突然站到许明远身边,“灵枢九针选择了他。他能看懂经书,能运用针法,这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玄冥子眯起眼睛:“丫头,你可是对他动了凡心?“

周雨桐耳根通红,却昂首不答。

“好,很好。“玄冥子冷笑,“既然你执迷不悟,就别怪师伯无情了。“他转向另外两位长老,“按门规,废去她的医术,收回本门宝物!“

两位长老上前一步。许明远想阻拦,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玄冥子不知何时已用气机锁定了他全身要穴。

危急关头,一个虚弱但清晰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三位师兄...别来无恙...“

所有人转头看去。林默扶着一位白发老者缓缓下楼,正是本该已经去世的玄微!

“玄微?!“玄冥子大惊失色,“你不是...“

“死了?“玄微虚弱地笑了笑,“差点就如你所愿了...幸亏这两个孩子医术精湛...“

玄冥子脸色阴晴不定:“你...你都听到了?“

“听到你要废我徒儿医术?“玄微在林默搀扶下坐到椅子上,“师兄,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放不下门户之见。“

他艰难地从怀中取出一块古朴的铜牌,放在桌上:“认得这个吗?“

玄冥子瞳孔一缩:“掌门令...怎么会在你手里?“

“师尊临终前偷偷给我的。“玄微咳嗽几声,“他说你心术不正,不配执掌灵枢派...现在看来,师尊慧眼如炬。“

三位长老面面相觑。玄冥子脸色铁青:“胡说!师尊明明指定我...“

“那你可有掌门令?“玄微反问,“灵枢派规矩,见令如见掌门。现在我以掌门身份宣布,废除'终身不嫁'的陋规,周雨桐继承《灵枢经》和九针,为我派正统传人!“

室内一片寂静。许明远发现自己能动了,急忙站到周雨桐身旁。他能感受到她复杂的情绪波动——震惊、困惑、喜悦,还有一丝不安。

良久,玄冥子突然大笑:“好一出戏!可惜...“他猛地出手,拂尘如毒蛇般袭向玄微,“死人不需要掌门令!“

许明远和周雨桐同时出手阻拦,却见玄微不慌不忙地抬起枯瘦的手,轻轻一拨。玄冥子的拂尘竟调转方向,反抽在自己脸上!

“玄阴煞气?“玄冥子捂着脸后退,“你...你练成了反煞诀?“

玄微叹息:“师兄,你永远不明白,灵枢之道在于'济世'而非'逞强'。“他看向另外两位长老,“你们还要跟着他走邪路吗?“

两位长老对视一眼,突然向玄微躬身行礼:“参见掌门。“

玄冥子见大势已去,转身欲逃。许明远一个箭步拦住门口:“前辈留步。玄阴煞气的事,还需要您解惑。“

玄冥子狞笑:“小子,你以为拦得住我?“他猛地挥袖,一团黑气扑面而来。

许明远不躲不闪,体内那个小气旋急速旋转,竟将黑气尽数吸入!更奇妙的是,这次气旋没有失控,而是将玄阴煞气转化为一种温和的能量,散入四肢百骸。

“这...不可能!“玄冥子目瞪口呆。

玄微欣慰地点头:“灵枢九针认主,阴阳璇玑已成。师兄,你输了。“

玄冥子面如死灰,颓然坐地。两位长老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他:“掌门,如何处置?“

“带他回山面壁思过。“玄微疲惫地挥手,“我伤势未愈,灵枢派事务暂由周雨桐代管。“

周雨桐大惊:“师叔!我...“

“别推辞了。“玄微慈爱地看着她,“你和这位许小友的缘分,或许正是师尊当年预言的'灵枢再兴'之兆。“

风波平息后,玄微被安置在二楼静养。林默对这位死而复生的“老神仙“充满好奇,整天缠着他问东问西。而玄冥子则被两位长老带走,临行前意味深长地看了许明远一眼,欲言又止。

傍晚,许明远在医馆后院整理药材,周雨桐匆匆找来:“明远,你看这个!“

她手里捧着一本破旧的古籍,翻开的那页绘着一幅山水图,旁边题着“武夷宫“三字。

“在师叔的行李里找到的。“周雨桐兴奋地说,“书上说武夷宫是灵枢派发源地,后来毁于战火,但核心密藏仍在...“

许明远仔细查看图画,突然发现一处细节:“这建筑风格...很像武当山的五龙宫!“

“什么?“

“你看这飞檐和柱础,“许明远指着图上细节,“是典型的元代全真派建筑风格。武当山五龙宫也是同一时期建造的。“

周雨桐若有所思:“所以武夷宫和武当山可能有渊源?这就能解释为什么你对灵枢针法如此契合...“

两人正讨论着,林默突然慌慌张张跑来:“不好了!玄微前辈不见了!只留下这个字条。“

字条上只有寥寥数字:“玉佩合,宫门开。一月为期,速寻武夷。“

周雨桐握紧玉佩,看向许明远:“师叔是让我们...“

“去找武夷宫。“许明远点头,“但为什么这么急?“

林默推了推眼镜:“刚才玄微前辈说了句奇怪的话,什么'阴煞入髓,非武夷不可解'...“他看向许明远,“指的是你体内的寒气吗?“

许明远和周雨桐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性:玄微突然离开,或许是因为许明远体内的阴阳气旋并不如表面那么稳定,而是潜藏着更大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