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丹陛暗涌

(1938年春)

第一折·湖广会馆的枪缨血

湖广会馆的戏台子洒满碎金箔,苏明月踩着跷鞋扮《挑滑车》的高宠,大红靠旗掩着腰间的安宫牛黄丸。台底下日本宪兵的仁丹胡子泛着油光,茶碗里浮着的不是香片,是混了磺胺粉的六安瓜片。

“看前面黑洞洞,定是那贼巢穴——”唱到“贼”字时高腔陡转,苏明月将鎏金簪甩向二楼包厢。簪头的翡翠蝙蝠撞碎东洋玻璃罩,正钉在“武运长久”的卷轴上。

沈鹤鸣在耳房把着脉,药箱里的针灸铜人忽然震颤。掀开檀木天灵盖,脑户穴里嵌的怀表指针疯转——正是苏明月当年在韩家潭用的珐琅表,表链红绳已褪成暗褐色。

第二折·八大胡同的胭脂痂

暮色漫过陕西巷的灰砖墙,苏明月褪了戏装换上墨绿暗花旗袍。玻璃丝袜刚跨出后台门洞,就被戴白手套的手拦住:“程老板,太君请您去大和乐馆唱《玉堂春》。”

云吉班的鎏金匾早换成霓虹灯牌,穿和服的女招待端着菊花锅。苏明月瞥见翠喜姑姑的水袖——袖口三道金线变成黑纱,正是当年漕帮报丧的暗号。

“苏三离了洪洞县——”唱到“县”字时霓虹灯管突然爆裂,苏明月的高跟踩住滚落的药丸。德文标签在旗袍开衩处一闪:U-234,正是当年沈玉簪在秦淮河误服的斑蝥素编号。

第三折·同仁堂的冰裂纹

同仁堂地窖的冰鉴裂了道细纹,沈鹤鸣用犀角勺刮取霜花。冰碴在《青囊书》残页融成墨迹:“光绪廿六年霜降,漕船查抄案实为袁氏夺盐引计。”

忽然铜人的曲池穴迸出火星,檀香木胸腔里滚出枚带血的臼齿。齿缝嵌着半片翡翠耳坠——正是苏明月在云吉班戴的“岁寒三友“样式。窗外传来卖硬面饽饽的吆喝,调门儿却是《空城计》的流水板:“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

第四折·大栅栏的杏黄幡

晨雾里的瑞蚨祥刚挂出杏黄“绸缎到”幡子,秦桃叶的阴丹士林布旗袍就闪进店门。伙计量着杭纺尺头,袖里滑出张《小实报》——头版照片里南苑机场的“双头尸”,右手缺的小指戴着翡翠扳指。

“给您裁件织锦缎的。”秦桃叶将磺胺粉包塞进布卷,忽见镜子里晃过穿白大褂的身影。她反手抽出裁衣剪,刀尖挑破东洋绸的衬里——赫然是张人体经络图,足三里穴标着“北支甲1855”的朱砂印。

门外爆出京韵大鼓:“重整河山待后生——”秦桃叶的剪子应声钉在门框,剪刃上映出源琉璃的能面。那“桥姬”面具的泪痕,正与翡翠扳指的冰裂纹严丝合缝。

第五折·丹陛石的虎烈拉

子时的太和殿丹陛石渗出腥膻,沈鹤鸣用同仁堂的艾绒灸条灼烤云纹。青烟里浮出张德文图纸——竟是将中和殿改造成活体实验室的蓝图。

忽然铜人的涌泉穴嗡鸣,沈鹤鸣掀开地砖,冰封的沟渠里漂着穿月白旗袍的女尸。尸身左臂系着褪色的红绳,腕间金镯刻着“槽船会”的锚纹。银针刺入曲垣穴时,尸身突然睁眼,喉间涌出的冰碴拼出吴语:“鹤鸣,八大胡同的芥末黄粉......”

远处传来宪兵队的皮靴声,沈鹤鸣将艾绒灰抹在丹陛石“万“字纹上。烟雾腾起时,中和殿藻井的蟠龙眼珠突然转动,龙须垂下条绢帕——正是苏明月当年在秦淮河用的“蝶恋花”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