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偏才

这些天好像要下暴雨了。

空气像沼泽，黏稠地裹住了呼吸，连蝉鸣都沉入了地底，压抑又窒息。

闷热的空气让人不敢舍下手中的伞，却又倍感无用。有些时候，暴雨前的闷热更让人难受，倒不如来一场滔天大雨，将一切都浇到窒息，浇到黑暗。

而这些天的睡病，便像这场迟迟不下的大雨一般，闷热又黏稠。

梁冰彻底在连城中医药大学附属三甲医院驻扎，研究这起诡异的“疾病”，也不断走访其他收容患者的医院，去收集更多的数据。

可了解的越多，他更迷茫的也就更多。

就像一个圆，当圆圈越来越大，它接触到的黑暗也就越来越多，无边无际，没有尽头。

他很少会产生负面情绪，在精英教育下，他一直清楚，情绪无法左右事情的发展。

可现如今，他仍旧控制不住的想道：

这个病......无解吗？

......

......

孙君放下了手中的所有事情，专心致志的将所有的精神投入到对发作性睡病的考究之中。

与其说是发作性睡病，她更愿意称‘它’为梦魇。

让病人在真实与虚幻中不断的遭受折磨，就像她小时候看得恐怖片一样，一样的无解，无法对抗。

但她不愿意让这个世界沦为恐怖片的下场，不想让小镇成千上万的人终日生活在恐惧之中，不敢睡觉，只能每天吃清醒药惶惶度日。

她不断的走访“梦魇”患者的住所，公司，常去的休闲娱乐场所，也从他们身边的人了解生活习惯，交际圈，近期发生的事情。

可当她走访的越多，她的方向就越紊乱。

大部分的患者几乎没有太多的共同点，患病的人可以是学生，可以是老人，可以是身体虚弱的病人，也可以是身体健康的普通人。

孙君这才知道她太天真了。

她试图找到梦魇疾病的传染源或者传染途径，却一无所获。

她甚至在想......

这个病有规律吗？

还是众生平等，全凭命运？

......

......

这是李小宛最不喜欢的天气。

这些日子她做的梦越来越多了，她时常会突然的睡着，又时常会彻夜难眠，睡眠已经完全不在她的掌握之中，她只有睁眼、闭眼、接受、忍受。

她时常能梦到周眉，哪怕她知道周眉是假的，但仍是忍不住多说几句话的，就好像寒暄一般，她在那边过的好不好，就连恐怖的梦也显得好受了许多。

但是她知道，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它’出现了。

听孙君说，她喜欢叫它叫做梦魇。

它确实很像梦魇。

梦魇很恐怖，那是与生俱来的恐惧，甚至扼住了她的喉咙，控制住她的神经，它就像一团迷雾，看不清，摸不透，只有害怕，恐惧。

这些日子里，李小宛依旧在坚持接受治疗。

梁冰打了包票说，只要李小宛配合治疗，他一定会将李小宛救下来的。

可李小宛病的越久，便越感觉到绝望。

那是难以言述的恐惧，不是语言的范畴，不是图画的界限。

周眉，我想赢。

可是我真的能赢吗？

日子就这样，一秒，一秒的过去，每个人都在争分夺秒的寻找线索，无论是去求证，还是去救治。

可时间终究是不会等任何人。

在周眉死后的第十天。

梦魇该来了。

......

......

“砰！”

就在连城的市中心，一起连环的车祸案造成了四辆车追尾，起因是为首的司机在道路行驶过程中突然偏移道路，撞上了迎面而来的汽车。

实线变道，逆行，如此恶劣的行驶情况自然遭到了所有车主的讨伐，可当他们气势汹汹的朝着那一辆肇事走去时，却发现车主迟迟没有走出车辆。

直到他们走到车辆驾驶位，才发先——

车主睡着了。

而就在同一天，发作性睡病开始出现第一波爆发。

或是在上班路上突然睡倒在地上，或是在地铁上突然瘫软，更危险的是在驾驶中失去意识，还有在高难度操作中重重摔下。

平静的城市生活被一块块石子掀起波澜，掀起一阵阵涟漪，却不知道这涟漪竟然一层层之中变成了惊涛骇浪。

本来人员并不多的工作日，此刻所有救护车都被派了出去，而人流也在一波又一波的朝着医院用来。

挂号处。

“医生，我们要挂脑科的号，我老公刚刚开车的时候突然睡着了，吓死我了，结果刚刚他又睡着了，麻烦帮我看看，是不是长了什么瘤？”

“医生，医生，我要挂心理科，我最近老是突然睡着！”

“医生，我梦见了鬼，梦见了鬼！！”

“救救我，救救我！”

“让我先，让我先！”

络绎不绝的人群开始涌进了医院，竟然都是因为发作性睡病，一批批的患者进驻了医院的住院处，而床位的严重不足，只能让部分症状较轻的患者回家自行观察。

单单这一天因为发作性睡病住院的人数便高达了一百余人，已经超过了先前所有发作性睡病病人的总数了！

而这还不包括其他医院进驻的病人，也不包括出现了发作性睡病而未及时就医的人群。

发作性睡病的病患在这一刻暴增！

梦魇终于在此刻露出了它的獠牙，此刻便是它最好的见证。

突然暴涨的人数显然打乱了人类保守的行动，原本的音像纪录递交上去后并未掀起波澜，现如今了被圈内的大能们开始讨论，针对结果进行研究，可这已经晚了，病患的数量给了巨大的压力。

而社会因为发作性睡病的造成的秩序混乱，也终于让孙君之前提交的文件被审视。

“新型的疾病有爆发的可能，且由于突发性，容易造成社会混乱，破坏社会秩序。”

“患者的自杀会带来社会恐慌，造成更严重的滑坡影响，我们必须提前做好准备，联合各安保公司，第三方公司以及我们警方，做好社会的安置工作。”

警员派出，开始处理因为发作性睡病而造成的社会影响。

人们慌乱的寻找着对抗梦魇的方法，可囿于种种原因，他们却始终没有办法有实质性的突破。

人类习惯了按部就班的分析，攻打，天才也是逻辑框架里面的天才，就如梁冰，尽管他有魄力，有知识，可在医疗的科学体系里，他仍旧需要遵守医疗的逻辑去分析疾病，这是对的，却让步伐变得沉重缓慢。

但好在......

这世界并不是只有公知的天才。

当对错不再是问题的关键，伦理在阻止人类的存续。

另一类的“天才”将会在乱世出现，他们有跳脱世俗的勇气，有反对规则的魄力。

这类人还有另外一个称呼——

人们叫他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