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梁冰

我......睡着了？

课室霎时寂静，宛如暴风雨前的宁静，让人感到一阵燥热和烦闷，窃窃私语像只能活七日的蝉叫，嗡嗡作响。

“他刚刚睡着了......”

“对啊，她突然站来，不会是......”

“怎么办，那我们不会也被传染吧？”

桌凳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同学们宛如避瘟神一般远离了李小宛，言语无一不带着恐惧与担忧。

前天周眉跳楼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令人触目惊心。

今天......就轮到同宿舍的李小宛了。

那下一个能不能就是自己？

恐慌在蔓延。

十米之内，除了张欢，其他人都避的远远的，甚至有些已经开始打包东西离开了教室，短短几分钟，整个教室就人去楼空，只剩下了张欢和李小宛两个人。

在此期间，李小宛就这么呆呆的站着，茫然的看着眼前的黑板。

直到嘴巴尝到咸味，李小宛擦了擦泪，苦笑，恍然大悟：

“我就说嘛，周眉怎么可能原谅我，刚刚只是梦而已。”

真正的现实是，我也患上了病了。

是自己害的周眉染上了这个病，所以自己也患病。

“还真是恶有恶报，恶人自有天收。”

“你现在立刻跟我去医院！！”

张欢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便直接扯着李小宛的手臂，另一只手抓起李小宛的书包，朝着门外走去！

李小宛还在忏悔的瞳孔恢复了神情，意识到自己在跟着张欢奔跑，很快便停下，旋即她甩开了张欢的手臂：

“放开我！”

李小宛摸了摸自己生疼的手腕，眼皮半耷拉着，绝望的看向张欢：

“没用的，这是我的报应！周眉这是让我去赎罪。”

“你快点逃命去吧。”

两人对视着，似乎能看到彼此之间的火光。

张欢也甩了甩手腕，重新站稳身子，然后大步的走到李小宛的面前，抬起手，猛地朝她的脸扇去。

“啪！”

清脆的巴掌扇红了李小宛的脸，可李小宛还是像死人一样，只是眼波微动，看向了张欢。

张欢骂道：

“我还以为你又睡着了呢，现在醒了还要装睡吗？”

“你赎罪给谁看？人周眉都已经死了，还要让她背锅吗！”

李小宛嘴角微翘，闭上了眼睛，回味道：

“你知道吗？我刚刚梦到了周眉了。”

“她在梦里原谅我了，所以我只要一直做梦下去，她就会一直原谅我。”

“这是我应得的。”

“我要回宿舍了，再见。”

李小宛转过身，就要离开。

可张欢的下一句话让她停下了脚：

“两周前，周眉来找我了，你知道的，我跟她不熟。”

李小宛攥紧了拳头。

张欢深吸了一口气：

“她问我，现在什么样的口红牌子最好看。”

“我问她要干嘛？”

“她说......等你考上研了，她作为礼物送给你。”

张欢咆哮道：

“梦里那个假周眉比得上真周眉吗？你是还要被她骗？还是说你在自欺欺人？”

“李小宛！！！”

“清醒一点！”

“周眉输了，你要替她赢。”

......

......

连城中医药大学附属三甲医院。

张欢紧紧攥着李小宛的手掌，在人群之中徘徊，走到挂号处。

“不好意思，我朋友马上要死了，让我插一下队，插一下队！”

“对，脑科，精神科也行，心理科也ok，越快越好。”

周围兴起了些闲言碎语，让李小宛的脸有些发红，可张欢却浑然不觉，手上拿着挂号单，嘴巴里直念着：“五楼，五楼。”

乘坐电梯到达五楼，张欢甚至跳过了前面排队的人，直接冲到了医生的诊室，敲门，然后推开。

看着如此莽撞的张欢，李小宛的脚步都慢了几分，连连拉扯，嘴里劝道：“不是！我们要排队，要排队......”

“医生，医生，救救我的朋友！”

张欢冲到诊疗室，打断了一个大叔和一个秃头医生的谈话。

“医生，先给我同学看病，急！”

大叔顿时生气了，拍着桌子说道：

“不是，怎么现在的学生这么没有素质啊？没看到里面有人在看病呢吗！！”

秃头医生也皱着眉头，看见是两个小女生，却没有发作，只是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外面排队，再急的病，也得慢慢治。”

李小宛见此，也拉了拉张欢的衣袖，悄声说道：

“我们等等，没事的，没事的......”

张欢没有理会，急得赤脸，连忙说道：

“真的不是小病，我同学会突然间睡着，而我们之前有个同学也有这个问题，然后她......”

还没等张欢说完，秃头医生却猛地脸色一变，唰的一下就白了。

“发作性睡病？”

张欢一愣，与李小宛对视一眼，然后两人重重的点点头。

虽然不懂，但听名字应该没错。

医生深吸一口气，脸上的凝重加剧了几分。

大叔看见这副突然严肃的场景，估计也是知道张欢所言没错，能让医生都变脸，一定病的不轻。

“那医生，要不......你们先看？”

大叔试探性的说道，而秃头医生点点头，解释道：

“你大脑老是空白只是因为喝断片了，回去戒酒就好了。”

“哦哦，好，好吧......”

大叔溜走了，而秃头医生看了一眼李小宛，又看了一眼张欢，张欢急得根本等不了，直接说道：

“医生，你快帮我看看我朋友怎么办？”

可说到这，医生只是一味的沉默不语，良久才说道：

“你随我来。”

医生暂停了就诊，旋即带着两人离开了这间诊楼。

朝着住院区走去，曲曲折折，终于在一个人迹罕见的地方看到了目的地。

“进去吧。”

相比于外面的人员密集，这间略微有些老旧的住院楼显得有些幽静，墙体有些发灰，像岁月史书。

直到走到这，医生才终于开始介绍起了现在的情况。

“你朋友的情况并不是个例。”

“现在这栋楼里，已经有了十五名发作性睡病的患者，我们也尝试过对他们进行治疗，可是却收效甚微。”

“我们医院还算少的了，更有的医院，已经收录了四十多名病人，却无从下手。”

李小宛看向周遭，病房里，病人或是睡着，或者在发呆，还有些用束缚带绑扎，避免做出过激的事情。

已经......这么多病人了吗？

张欢和李小宛眼睛对视，都从彼此的瞳孔中看出了难以置信。

“医生，这不是精神疾病吗？为什么还要绑起来？”

“这个病，很危险吗？”

张欢忍不住问道。

而秃头医生却又是一声叹息。

“我们一开始也只是认为这是普通的精神疾病。”

秃头医生诉说着最近医院的经历。

“大约在两周前，我们接收到了第一位疑似发作性睡病的病人，当时她已经病了好几天了，直到周末才来就医。”

“按照惯例，我们采用了文拉非辛来进行抑制猝睡，并在日间安排2-3次的短睡缓解嗜睡，以降轻发作性睡病的程度。”

“本以为哪怕不能根治，也能大幅度缓解病人的病患程度。”

“可病人却在三天后......”

“自杀了。”

张欢和李小宛不自觉的对视，瞳孔中都看出了彼此的想法。

又是自杀。

周眉也是自杀。

为什么得到这个病的人......都会自杀呢？

秃头医生说到这，语气更冷了：

“我们本以为这只是个例，可谁曾想，之前紧随着这个病人入院后的三名同样病症的病人，也......都选择了自杀！”

“足足四人，那就不是偶然了。”

“这个新型的发作性睡病，不仅仅是抗药物治疗，更带有极强的自我伤害的属性！”

秃头医生言之凿凿的说道，这也让张欢和李小宛对周眉感同身受。

这根本就不是周眉懦弱，而是这个病症太可怕了。

想到这，李小宛的脚都软了一些，倚靠在张欢的身上，深吸了一口气。

这么强大的心理折磨，她......能抗住吗？

或许是看出了李小宛和张欢的慌张和担忧，秃头医生最终还是露出了自信的笑容，沉着的说道：

“但短暂的失败不代表了我们放弃了对抗，任何新型的疾病，我们都会不遗余力的攻克。”

“而且，往好的方向来讲，虽然病人的死亡率高，可却都不是真的因为疾病本身而死亡的。”

“只要不自杀，疾病便杀不死你。”

“调整好心情，保持好状态，在医院的治疗下，肯定会痊愈，回归正常生活的。”

“无论是患者还是医生，病院里的大家，都在努力。”

这番话让李小宛深深吐出了一口气，感觉曲折的未来终于有了些目标。

“医生说的没错。”

张欢握紧了李小宛的手掌，也附和道：

“还没有因为疾病而死的，你不要太担忧。”

秃头医生点点头，又补充道：

“放心，虽然我们医院医疗力量有限，但是我们已经请了首都现如今最专业的脑科医疗团队来飞刀，有了他们，我相信结果肯定不一样的。”

“等等......”

秃头医生脚步一停，这一次，张欢和李小宛从他们口中听到了久违的惊喜。

“他们好像已经来了。”

三人抬头，看向走廊的尽头——

这是一队全身着装着白大褂，戴着医疗口罩，着装严谨的医疗团队，人数为七，口罩掩盖不住他们神情的严肃，仿佛经过了严格训练，为首的是一个男医生，看眉宇似乎年纪不大，可看瞳孔却又有了些岁月。

七人径直走到已经停下脚步的三人面前，然后在他们面前停下。

紧接着，低沉的男声响起，像喝了杯冰水：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梁冰，脊梁的梁，冰川的冰。”

“我们是首都第一人民医院的脑外科主治团队，前来支援贵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