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逸风接过文书时,眉头皱得能夹苍蝇:“这账目比我娘绣的百子图还密。”
秦墨寒却笑得很从容,手指轻轻划过纸面,“别急,慢慢来。赵德坤这种老狐狸,尾巴藏得深,但只要有一点露出来,就能扯出整张皮。”
御史台书房里烛火摇曳,两人坐在案前,案上堆满了从江南商会送来的账本和往来信函。这些资料足足装了三箱,每一页都像是藏着刀锋的文字,稍有不慎就会被割伤。
“他这是想用数量压垮我们。”沈逸风翻到一半,忍不住揉了揉眉心,“这么多账目,光是核对一遍都要半个月。”
“时间不等人。”秦墨寒摩挲着下巴,眼神却如鹰隼般锐利,“赵德坤这次吃了瘪,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我们要在他重新布网之前,先捅穿他的软肋。”
沈逸风叹了口气,把茶杯往边上一推:“行吧,拼了!”
*
三天后,朝堂之上又是一番风云变幻。
赵德坤站在殿中,面色阴沉,仿佛刚被人灌了一壶凉水。他今天特意换了一身深色官服,显得格外肃穆,似乎要借这身衣裳镇住场子。
“陛下!”他突然开口,声音洪亮,“臣近日听闻,有人在民间散布谣言,污蔑朝廷重臣,更有甚者,竟妄图勾结外敌,意图不轨!”
满堂哗然。
皇帝微微皱眉:“此话何意?”
赵德坤缓缓转身,目光扫过群臣,最终落在秦墨寒身上:“回陛下,臣昨日收到一封密报,称有人暗中与辽人通信,企图泄露我大宋军机,而此人,正是——御史秦墨寒!”
空气瞬间凝固。
秦墨寒神色不变,只是嘴角微微一扬,像是听到什么笑话。
“赵相爷,您这帽子扣得可真够大的。”他缓步上前,拱手道,“不知这份‘密报’,可否呈给陛下过目?”
赵德坤冷哼一声,从袖中取出一份卷轴:“当然可以。”
他将卷轴递上,脸上带着一丝得意。
皇帝展开一看,脸色骤变。
“上面写着你与辽国使者私下会面,还在城南酒楼传递密信。”皇帝的声音低沉,“此事,你怎么解释?”
秦墨寒依旧平静:“陛下,臣愿当面对质。”
赵德坤冷笑:“你还敢提对质?那名送信的小厮已被我拿下,现在就在大理寺,随时可以作证。”
“哦?”秦墨寒眉毛一挑,“那不知道这位小厮,是不是也穿着一双左脚黑、右脚红的靴子?”
赵德坤一愣:“你说什么?”
“我说,”秦墨寒冷笑,“那位‘证人’,是不是左脚穿的是黑布鞋,右脚穿的是红绸履?”
赵德坤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胡言乱语!”
皇帝却已皱起眉头:“你怎知他穿的是何种鞋履?”
“因为三天前,我在城南一家客栈门口见过他。”秦墨寒语气笃定,“当时他就站在那里,左右脚颜色分明,引得不少路人侧目。我还特意多看了两眼。”
赵德坤眼神闪烁了一下。
“陛下,”秦墨寒继续道,“若真是臣所为,为何要用如此显眼的方式?难道臣连最起码的谨慎都不懂?还是说……”他顿了顿,目光直视赵德坤,“有人故意安排,就是为了栽赃陷害?”
皇帝沉默片刻,忽然问:“赵德坤,这名小厮是你亲自抓的?”
“是。”赵德坤点头。
“那你可曾查过他的身份?”皇帝追问。
“臣已派人调查,确有其人。”赵德坤答得干脆。
“很好。”秦墨寒忽然笑了,“那不如我们现在就传他上来,让他亲口说说,到底是谁指使他送的信?”
赵德坤脸色一沉:“你现在就想见他?”
“有何不可?”秦墨寒反问,“难道赵相爷怕他说话不合心意?”
皇帝摆手:“来人,传证人。”
几名侍卫领命而去。
殿内气氛愈发紧张,众人屏息以待。
不多时,脚步声响起,一个身穿粗布衣衫的男子被带入殿中。
“跪下!”侍卫低声喝道。
男子颤巍巍地跪下,头都不敢抬。
“抬起头来。”皇帝开口。
那人缓缓抬头,露出一张略显稚嫩的脸庞。
“你叫什么名字?”秦墨寒率先发问。
“小……小人叫王二狗。”
“王二狗?”秦墨寒嘴角一扬,“你可知道,你手里拿的那封信,是什么内容?”
“小人不识字,只听人说……说是重要东西,必须亲手交给辽国使者。”
“谁让你去送信的?”秦墨寒步步紧逼。
“是一个……是一个戴斗笠的人,给了小人五两银子,让小人把信送去城南酒楼。”
“那人长什么样?”
“看不清,只记得他左手戴着个金戒指,上面刻着一条龙。”
赵德坤脸色骤变。
秦墨寒眼中闪过一抹寒光,随即转向皇帝:“陛下,臣怀疑,这背后另有主谋。”
“你是说……”皇帝看向赵德坤。
“臣不敢妄言。”秦墨寒拱手道,“但若真有人勾结辽人,危害社稷,那就绝不能姑息。”
赵德坤咬牙切齿,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启禀陛下!”一名太监慌忙跑进来,“宫外来报,辽国使团刚刚离开驿馆,往北门去了!”
皇帝脸色一沉:“他们走这么急做什么?”
“不清楚……但据守门士兵说,有一人中途下了马车,往西边去了。”
“西边?”秦墨寒心中一动,“那是兵部的方向。”
他猛地转头,看向赵德坤:“赵相爷,您说,这个人会不会就是您的老朋友?”
赵德坤额头渗出冷汗,嘴唇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快抓住他!有人闯御花园!”
所有人齐刷刷望向殿门。
一道身影正从远处疾奔而来,速度快得像一支离弦的箭!
秦墨寒眯起眼睛,看清那人面容的刹那,瞳孔猛然收缩。
那是个女人,一身夜行衣,腰间别着一把短匕首,步伐轻盈,动作干净利落。
她冲进大殿的瞬间,直接扑向赵德坤!
“你这个老贼!”她厉声怒吼,手中匕首直刺而出!
赵德坤惊恐后退,却被椅子绊倒,重重摔在地上。
“拦住她!”皇帝怒喝。
数名侍卫立刻围上去,将那女子制服。
她挣扎着,目光却死死盯着赵德坤,眼中燃烧着滔天怒火。
“你害死了我爹,这笔账,我今天一定要讨回来!”
赵德坤脸色惨白,喃喃自语:“不可能……你不是已经……”
“你忘了?”女子冷笑,“我柳家的女儿,从来不会轻易死。”
秦墨寒心头一震。
柳家?
他猛地想起一个人的名字。
柳如烟的父亲,当年正是因赵德坤构陷而死。
他缓缓转头,看向那女子,声音低沉:“你是……柳如雪?”
女子没有回答,只是冷冷一笑。
赵德坤瘫坐在地上,眼神涣散,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
殿内一片死寂。
就在这时,外面又传来通报:
“启禀陛下,大理寺周大人求见,说是有新的证据!”
皇帝还未开口,那女子忽然甩开束缚,猛地扑向赵德坤,口中怒吼:
“你骗得了天下人,骗不了我!”
她手中的匕首脱手而出,直奔赵德坤咽喉!
“小心!”秦墨寒大喝一声,飞身跃起,一脚踢偏匕首轨迹。
匕首擦着赵德坤脖颈飞过,在他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
赵德坤惊恐万分,连连后退。
女子被侍卫们按倒在地,嘴里仍嘶吼着:“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秦墨寒站在原地,望着那女子,眼神复杂。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真正的风暴,才刚刚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