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前夜的风裹着冰碴,林晚的羊绒围巾里还缠着几根猫毛。
她攥着婆婆的记账本,指尖停在最后一页:“12.21,来财和八方换了牛奶,铝片库存剩37枚“。
墨迹在暴雨中晕开的痕迹,此刻在便利店暖光下竟显露出隐藏的图案,是用金粉画的三花斑纹,爪印旁写着“给我的小财迷们过冬至“。
“要拆了......“老板娘的声音像被冻住的汽水,带着气泡破碎的沙哑。
林晚抬头,看见她正在撕婆婆的“优秀环卫工“奖状,胶带扯过照片时,老人的笑容被撕成两半,露出背后的奶茶店装修海报。
铝片从大橘的围巾钱袋里滑落,在地面拼出来财的侧脸。
林晚的过敏药在口袋里硌得掌心发疼,但她没伸手去摸,反而看见大橘跳上柜台,用爪子拍向老板娘的手背,指甲缝里露出半枚铃铛碎片,那是婆婆给来财的圣诞礼物,去年圣诞夜,三花猫曾用它敲响便利店的玻璃,换得块草莓蛋糕。
“等等!“林晚的惊呼让老板娘的手悬在半空。
她摸出包里的铝片罐,里面装着婆婆攒了一冬天的“猫币“,每枚都用金粉画着樱花:“这些......能换您留下奖状吗?“
煤灰突然瘸着腿跑来,把枚铝片推进老板娘脚边。
金属表面映出闪回画面:年轻的老板娘抱着纸箱蹲在垃圾站,婆婆用扫帚帮她赶走野狗,来财叼着铝片放进她破损的钱包,八方则把围巾搭在她肩头,像安慰受惊的幼猫。
“张姨总说......“老板娘的眼泪砸在铝片上,晕开的水痕竟与婆婆记账本上的墨渍重合,“她说铝片是会发光的眼泪,收集够了能照亮回家的路。“
她颤抖着从抽屉里拿出铁盒,里面是来财和八方用过的铝片,最底下压着张泛黄的收据,那是婆婆用卖废品的钱,给她交的水电费。
林晚的过敏药不知何时掉在地上。
大橘蹭过她脚踝时,感受到猫毛带来的温热,是像婆婆织围巾时的触感。
煤灰用断齿咬开铝片罐,金粉樱花在冬至夜的寒风中纷纷扬扬,落在老板娘新贴的奶茶海报上,竟组成三花和布偶交叠的轮廓。
“我们给她办个仪式吧。“
林晚蹲下来,把婆婆的记账本放在石凳上。
大橘像是听懂了,叼来老奶奶的遗像,用尾巴扫去相框上的灰尘。
煤灰则爬上树,把铃铛挂在最高的枝桠,风穿过铃铛的孔洞,发出的竟不是金属响,而是婆婆摇钥匙串的“哗啦“声。
猫群开始摆放铝片祭坛。
幼崽们用前爪把金属片按成扇形,大橘把八方的围巾铺在中央,樱花图案朝上,煤灰在围巾四角压上刻着“△“的铝片,像极了人类葬礼上的烛台。
林晚摸出婆婆的金戒指,轻轻放在围巾中央,戒面映出猫群忙碌的影子,与记忆中老人在台灯下织围巾的画面重叠。
“喵呜——“棉条突然发出长长的哀鸣。
所有猫同时静止,盯着铝片祭坛中央。
林晚顺着它们的目光看去,只见金粉樱花在围巾上聚成两个发光的单词:THANK YOU。
那是来财和八方用爪印写下的谢语,此刻在冬至夜的星光下,像婆婆生前总说的“圣诞彩灯“。
老板娘突然哭着跪下,把奶茶店的装修图纸放进铝片堆。
林晚看见图纸背面画着三花猫和布偶猫,旁边写着“流浪猫休息区“。
当第一朵金粉樱花落在图纸上时,所有铝片同时发出微光,在地面投出婆婆的全息影像,她穿着环卫服,怀里抱着八方,来财蹲在肩头,爪子正往她口袋里塞铝片。
“原来您一直都在......“林晚的手抚过影像,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却在接触的瞬间感受到温暖。
大橘用头蹭她的手腕,过敏药的气味混着金粉香,竟让她想起婆婆屋里的味道,那是阳光晒过的毛线、猫粮和易拉罐混合的气息。
冬至的钟声敲响时,猫群开始绕着祭坛转圈。
大橘走在最前面,脖子上系着从奶茶店废料里捡来的红丝带。
煤灰瘸着腿,却走得格外坚定,每步都在地面留下铝片锈的痕迹,形如婆婆日记里的星轨。
林晚跟着它们的节奏,用脚尖把铝片摆成“8.8“的数字,那是来财和八方的重量,也是婆婆心中“完美的温暖组合“。
便利店的灯突然熄灭,却在猫群的铝片反光中重新亮起。
林晚看见每个铝片上都映着不同的画面:婆婆给来财梳毛,八方用爪子拍易拉罐,老板娘偷偷在猫食里加鱼肉,还有她自己在暴雨中救煤灰的瞬间。
原来所有的记忆都不曾消失,只是被压成了发光的硬币,藏在生活的褶皱里。
“吃点吧。“老板娘递来块草莓蛋糕,上面插着铝片做的小旗子。
林晚咬下第一口时,尝到了金粉的微甜——那是婆婆混在猫粮里的维生素,也是猫群用疼痛和义气酿出的蜜。
大橘跳上石凳,用爪子轻点蛋糕,奶油里立即浮现出三花斑纹,像极了来财偷喝牛奶时的胡须。
凌晨的雪开始飘落。
林晚把围巾留给猫群,自己裹紧婆婆的旧大衣。
离开前,她在记账本最后一页写下:“12.21,猫群用37枚铝片换来了温暖与回忆,库存清零,但爱永不缺货。“
大橘用爪子按住她的笔尖,在落款处留下梅花印,旁边煤灰刻下新的“△“,像极了婆婆的签名。
雪越下越大,林晚回头望去,便利店的玻璃上映着猫群的影子,它们正用铝片修补被撕毁的奖状。
老板娘挂起新的灯牌,灯光穿过铝片孔洞,在雪地上投出会跳舞的光斑,像极了婆婆织围巾时跳动的毛线针。
这个冬至,没有遗憾。
林晚知道,婆婆的奖状会永远嵌在铝片祭坛里,来财和八方的故事将随着每枚硬币流传,而她口袋里的过敏药,早已被换成了猫薄荷味的润喉糖。
因为她终于明白,有些温暖,需要摘下手套才能触碰,有些记忆,需要放下偏见才能看见。
而在垃圾站的铝片堆里,一枚刻着“冬至快乐“的易拉罐正顺着水流漂向远方。
某个失眠的少年捡起它时,会看见金属表面映着的星光,那是猫群写给世界的情书,也是老奶奶藏在冬至夜里的温柔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