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盐帆魅影

冰冷的暗河水包裹着云蘅,刺骨的寒意瞬间驱散了藏书阁烈焰带来的灼热。她顺着湍急的水流,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载沉载浮,仅凭本能屏住呼吸,护住怀中紧贴的两张薄纸——救命的药方与致命的罪证。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一点微弱的光亮,水流也渐趋平缓。她奋力划水,破开水面,大口喘息着新鲜空气。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穹顶,奇形怪状的钟乳石倒悬如林。微弱的天光从头顶一处狭窄的裂缝透入,照亮了一方水潭。她挣扎着爬上岸边湿滑的岩石,浑身湿透,冷得瑟瑟发抖。环顾四周,洞壁上有明显的人工开凿痕迹,还有废弃的木桩和锈蚀的铁环——这显然曾是一条隐秘的走私水道出口,不知通往何处。

怀中的硝纸和丝帛被水浸透大半,墨迹洇染,但关键的文字和图示——石钟乳髓、东林寺古钟晨露、庐山石耳,以及那份触目惊心的“浔阳药案密录”残篇——尚能辨认。云蘅将它们小心摊在相对干燥的石面上,心有余悸。白鹿书院的烈焰、钱万通阴鸷的眼神、云芷那淬毒般的指控……如同噩梦萦绕。姐妹情断,前路未卜。

她必须尽快找到谢沉舟!他被独自留在废弃炭窑中,毒伤未愈,若被金兵或钱万通的人找到……云蘅不敢细想。她辨认了一下方向,顺着洞壁人工开凿的栈道痕迹,跌跌撞撞地向光亮处摸索。

江州城(九江),长江与鄱阳湖交汇之地,千帆竞渡,商贾云集,自古便是漕运咽喉,兵家必争。然而此刻,这座繁华的滨江重镇,却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恐慌和愤怒之中。

云蘅混在入城的人流中,换了一身从附近农家买来的粗布衣衫,用头巾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城门口张贴着新的海捕文书,上面赫然画着她的头像!罪名是:“纵火焚烧白鹿书院藏书阁,意图窃取朝廷舆图机密,疑为金国细作!”画像虽不甚精确,但眉眼神韵已有几分相似。文书落款处,除了州府大印,竟还有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形似缠绕毒蛇的暗纹徽记。

她心头一紧,压低帽檐,随着挑夫贩卒涌进城门。城内气氛更是诡异。沿江的码头区,原本应该桅杆林立、人声鼎沸,此刻却异常冷清。许多泊位空着,仅有的几条大船上也覆盖着白布,船工们神情悲戚,围在岸边烧着纸钱。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香烛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

“作孽啊!这都第三条了!”

“老李头一家全没了!那可是积德行善的老船把式!”

“官府说是触礁?放屁!老李头闭着眼睛都能走这条水道!”

“盐!肯定是那批官盐招来的祸事!”

“再这样下去,大家都要饿死!跟狗官拼了!”

愤怒的低语在人群中传递,压抑的怒火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云蘅侧耳倾听,渐渐拼凑出轮廓:短短三日之内,江州漕帮三条满载官盐的大船,在看似平静的江面上接连沉没!船毁人亡,无一幸免!损失惨重。官府调查后轻描淡写地归咎于“触礁”或“风浪”,拒绝深究,更拒绝对死难者家属进行足额抚恤。民怨沸腾,漕帮群情激愤,一场风暴正在酝酿。

云蘅心中疑窦丛生。三条船,同样的货物(官盐),在熟悉的水道接连沉没,绝非巧合!她想起谢沉舟那幅残缺的水文图上,朱砂圈出的“江州漕运锁喉处”……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她必须尽快出城,找到谢沉舟。然而,当她混迹在人群中,试图靠近城门时,却发现气氛陡然紧张!一队队披甲执锐的官兵封锁了主要街道和码头区,盘查变得极其严苛。城墙上,甚至出现了身着皮甲、背负强弓劲弩的陌生面孔,眼神锐利如鹰,绝非普通州府兵卒。

“枢密院直属的‘鹰扬卫’!”人群中有人低声惊呼,“连他们都来了?看来事情闹大了!”

枢密院!云蘅瞬间想起谢沉舟那幅水文图上残缺一角边缘的深红火漆印痕!白鹿书院大火前,钱万通运送的药材箱底刻着的“枢密院军粮”字样!一股巨大的阴谋气息如同浓雾般笼罩了江州城。她果断放弃出城打算,闪身钻进一条偏僻的小巷。

废弃的炭窑位于江州城西郊一片荒芜的山坳里。当云蘅历经周折,终于避开重重盘查,在暮色四合时抵达此处时,窑洞内却空无一人!只留下篝火的余烬和散落的、沾着黑褐色血迹的布条。旁边石壁上,用炭笔潦草地划着一个箭头,指向窑洞深处更黑暗的角落。

云蘅的心瞬间沉到谷底。她顺着箭头摸索,在窑洞最深处一堆潮湿的茅草下,摸到了一块冰冷的金属——是半块残破的兵符!上面依稀可见一个残缺的“水”字。兵符下,压着一小片被撕下的衣襟,上面用暗红的血(可能是他自己的)写着一行字:

浔阳楼,亥时,找疤眼张。沉舟。

字迹潦草却刚劲,透着虚弱和急迫。他还活着!而且似乎在召集旧部!云蘅紧紧握住那半块兵符和血书,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混乱的心绪稍稍安定。浔阳楼,那是江州城地标,也是三教九流汇聚之地。亥时…就在今夜!

夜幕下的浔阳楼,临江矗立,飞檐斗拱,灯火通明。楼内人声鼎沸,酒香肉香混杂着汗味和江湖气。然而今日的气氛却格外不同。楼下大堂依旧喧闹,但二楼雅座却被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笼罩。十几张桌子坐满了形形色色的人物:有筋肉虬结、目露精光的江湖豪客;有身着劲装、气息沉稳的武林名宿;也有几个虽作商人打扮,但眼神锐利、坐姿笔挺,腰间鼓鼓囊囊显然藏着家伙的汉子。他们彼此之间并不热络,甚至带着几分戒备,目光不时扫向临窗主位那张空着的太师椅。

云蘅穿着不起眼的灰布衣衫,脸上抹了些灶灰,低着头,端着一盘酒菜,扮作送菜的小厮,混在忙碌的跑堂中间。她的目光飞快地在人群中搜寻,很快锁定了目标——一个独自坐在角落、自斟自饮的独眼老者。他脸上那道从额头斜劈至下颌的狰狞刀疤,在跳动的烛光下如同一条扭曲的蜈蚣。正是谢沉舟血书上提到的“疤眼张”!

她端着托盘,不动声色地靠近。“客官,您的酒。”她低声道,将酒壶轻轻放在疤眼张面前。同时,借着托盘和身体的掩护,她迅速地将那半块兵符和血书残片塞到了疤眼张粗糙的手掌下。

疤眼张布满老茧的手指触碰到冰冷的兵符,独眼中瞬间爆射出骇人的精光!他猛地抬头,那锐利如刀的目光仿佛要将云蘅刺穿。他不动声色地捏紧兵符和血书,手指在血书的“沉舟”二字上重重一按,随即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喉结滚动,将所有的震惊和激动都咽了下去。

“时辰到了。”一个低沉威严的声音在楼梯口响起。

整个二楼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所有人齐刷刷起身,目光投向楼梯口。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在两名同样气势沉凝的随从护卫下,一步步走了上来。正是谢沉舟!

他换上了一身半旧的玄色劲装,外罩一件不起眼的灰布披风,脸色依旧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双颊微陷,但那挺拔如松的身姿和鹰隼般锐利深邃的目光,却散发着不容置疑的威势。他的视线缓缓扫过在场众人,如同实质的压力,让一些修为稍浅的人下意识地垂下了目光。

“谢将军!”疤眼张第一个单膝跪地,声音洪亮中带着哽咽。紧接着,陆陆续续又有七八人跟着跪下,神情激动。但更多的人,只是站着,目光复杂地打量着这位曾统领江州水师、威震长江,却又因不明原因被褫夺兵权、销声匿迹多年的名将。

谢沉舟走到主位,并未立刻坐下。他目光如电,直视那些站着的人,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盐船沉,兄弟死,妻儿寡,抚恤无。官府无能,金贼逞凶!诸位英雄齐聚于此,难道只为喝一杯闷酒?”

“谢将军!”一个身材魁梧、满脸虬髯的漕帮头领上前一步,抱拳道,声音带着压抑的悲愤,“我等草民,只求活命!可如今,船不敢出,盐不敢运,兄弟们饿着肚子,看着孤儿寡母哭断肠!官府不给活路,金狗暗地里使绊子!您说,怎么办?!”他的话引起一片嗡嗡的附和声。

“是啊!谢将军!您当年带着兄弟们打水匪,护漕运,兄弟们服您!可如今您…”另一个声音响起,带着试探和疑虑。

谢沉舟抬手,止住了议论。他走到窗边,猛地推开临江的雕花木窗!寒冷的江风裹挟着潮湿的水汽灌入,吹得灯火摇曳。他指向窗外浩瀚漆黑、波涛起伏的长江,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铁交鸣般的铿锵:

“活路?就在这大江之上!金贼亡我之心不死,断我漕运,杀我兄弟,就是要掐断我大宋的命脉!坐以待毙,只有死路一条!”他猛地转身,目光灼灼地扫视全场,“沉舟今日重掌水师兵符(他亮出手中完整的兵符,显然疤眼张提供了另一半),召集旧部,联络江湖同道,不为私仇,只为护我江州水路,保我父老平安!今夜,就请诸位英雄助我,在这长江之上,会一会那些装神弄鬼、残害我兄弟的魑魅魍魉!让金狗看看,我江州男儿的血,是冷的还是热的!”

“愿随将军杀贼!”疤眼张第一个振臂高呼,声震屋瓦!

“杀贼!护我漕运!”

“为死难的兄弟报仇!”

热血在胸膛中激荡,连日来的压抑、悲愤、恐惧,在这一刻被谢沉舟的话语点燃!漕帮汉子、江湖豪客,乃至那几个商人打扮的精悍汉子,都纷纷拔出兵刃,怒吼声响彻浔阳楼!

群情激愤,士气可用!谢沉舟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芒。他迅速部署:疤眼张带熟悉水性的漕帮好手潜入江中,探查沉船区域;几位武林高手带领精锐,埋伏于预设的江心沙洲;其余人等分乘数条快船,作为机动策应。他则坐镇一艘经过伪装的中型战船,指挥全局。

“切记,”谢沉舟最后沉声道,目光扫过云蘅藏身的方向,又迅速移开,“金贼狡诈,善用诡计,尤其要警惕其‘水鬼’之术!凡遇可疑船只,尤其有‘沉船葬’标识者,务必小心!”

沉船葬!云蘅心头一凛。她曾听师父说过,鄱阳湖一带渔民有古老习俗,若有人溺亡寻不到尸首,亲人会在其落水处沉下一口空棺或刻有特殊符号的木牌作为衣冠冢,慰藉亡魂,祈求平安。这习俗,竟被金兵利用来伪装?

就在这时,一个漕帮汉子跌跌撞撞冲上楼来,脸色惨白:“报…报将军!疤眼张老大…在沉船区附近发现一条…挂着白幡的旧渔船!张老大带人靠近查看…那船…那船突然炸了!火光冲天!张老大他…生死不明!”

“什么?!”谢沉舟脸色骤变!疤眼张是他最得力的老部下!

“是陷阱!”云蘅失声惊呼,再也顾不得隐藏。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谢沉舟眼神一凝,但此刻已无暇深究。他猛地抽出腰间佩刀,刀锋在灯火下寒光四射:“行动!救人!杀贼!”

夜色如墨,江风凛冽。几条快船如同离弦之箭,冲破黑暗,向着下游沉船区疾驰。谢沉舟的中军船紧随其后,船帆半张,悄无声息地滑行在波涛之上。

云蘅被默许留在了谢沉舟的船上,负责照应可能的伤员。她站在船舷边,紧盯着漆黑如兽口的江面,心提到了嗓子眼。远处,依稀能看到一点微弱的火光,伴随着隐隐的爆炸余音和喊杀声。

“左舷!水下有动静!”船头瞭望的水手突然嘶声预警!

几乎同时,“哗啦!”几声水响!几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漆黑的江水中骤然跃出,手中挥舞着寒光闪闪的短刃和凿船用的尖锥,直扑船舷!他们浑身湿透,穿着紧贴皮肤的黑色水靠,脸上涂着油彩,只露出冰冷嗜血的眼睛,如同传说中的“水鬼”!

“金狗水鬼!保护将军!”船上护卫怒吼着迎上!刀光剑影瞬间在狭窄的船舷爆发!

惨叫声、兵刃撞击声、落水声此起彼伏!一个水鬼异常悍勇,接连砍翻两名护卫,狞笑着直扑站在船楼指挥的谢沉舟!谢沉舟临危不乱,侧身避过致命一刀,手中长刀如毒龙出洞,反手刺向对方心窝!

那水鬼竟不闪不避,眼中闪过一丝疯狂,拼着硬受一刀,手中淬毒的短匕依旧狠狠扎向谢沉舟肋下!竟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小心!”云蘅看得真切,心胆俱裂!她距离太远,根本来不及救援!

千钧一发之际!

“轰——哗啦!!!”

一道比之前猛烈数倍的巨浪毫无征兆地从船体右侧掀起!如同江底有巨龙翻身!巨浪狠狠拍打在船舷上,整艘船剧烈地倾斜摇晃!那扑向谢沉舟的水鬼脚下不稳,动作瞬间变形,匕首擦着谢沉舟的衣角划过!而谢沉舟刺出的长刀,却因船身倾斜,角度偏移,只刺穿了水鬼的肩膀!

水鬼惨叫着跌入江中。谢沉舟也因巨浪冲击,立足不稳,向后踉跄数步!

这突如其来的巨浪救了谢沉舟一命!船上众人惊魂未定,纷纷抓住缆绳固定身体。然而,谢沉舟鹰隼般的目光,却猛地射向了船尾方向——那个刚刚发出惊呼的、灰衣小厮打扮的身影!

云蘅正背对着众人,双手死死抓住船舷的缆绳,身体微微颤抖,脸色在摇晃的灯火下苍白得吓人。刚才情急之下,她几乎是本能地调动了那股深藏于血脉之中的、令她自己都恐惧的力量!试图引动江水阻挡那致命一击!虽然未能完全控制,只掀起了一道巨浪,但这异象……足以引起怀疑!

“你……”谢沉舟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带着难以置信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他一步步走向船尾,“刚才那浪……”

就在这时!

“嗖嗖嗖——!”

尖锐的破空声撕裂夜空!数支燃烧着幽绿火焰的箭矢,如同毒蛇般从江岸黑暗的芦苇丛中激射而出,目标直指谢沉舟的中军船!是金军的毒烟火箭!

“敌袭!火箭!快灭火!”船上顿时大乱!

一支火箭“噗”地钉在云蘅附近的桅杆上!幽绿的火焰瞬间蔓延,散发出刺鼻的硫磺味和令人窒息的浓烟!火星飞溅,点燃了旁边的帆索!

“小心!”混乱中,谢沉舟的厉喝传来!只见另一支角度刁钻的火箭,正呼啸着射向因躲避火焰而靠近船舷边缘的云蘅后心!他距离太远,鞭长莫及!

生死关头!云蘅脑中一片空白!求生的本能和对死亡的巨大恐惧,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她所有的理智压制!一股沛然莫御的、源自血脉深处的冰冷力量轰然爆发!

“嗡——!”

以她为中心,方圆数丈的江面猛地向内塌陷!形成一个急速旋转的巨大漩涡!狂暴的吸力拉扯着水流!那支射向她的毒箭,如同撞上一堵无形的、急速流动的水墙,箭头瞬间扭曲变形,箭杆寸寸碎裂,被卷入漩涡,消失无踪!

不仅如此,那漩涡产生的巨大吸扯力,甚至让不远处几条试图靠近偷袭的金军小艇失去了控制,打着旋被拉向漩涡中心!艇上的金兵惊恐地尖叫着,如同下饺子般被甩入冰冷的江水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燃烧的桅杆发出噼啪的爆响,幽绿的火焰映照着船上所有人惊骇欲绝的面孔。谢沉舟僵在原地,瞳孔因极度的震惊而收缩如针尖,死死盯着船尾那个被无形力量笼罩的身影。漕帮汉子们张大了嘴,如同见了鬼魅。就连远处芦苇丛中射箭的金兵,也似乎被这超乎常理的景象震慑,攻势都为之一滞!

江风呜咽,吹散了部分毒烟。云蘅缓缓转过身,脸色苍白如纸,身体因为力量的巨大消耗和内心的恐惧而微微摇晃。她腕间的衣袖在刚才的力量爆发中被撕裂,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腕。在幽绿火光和惨淡月色的映照下,那白皙的皮肤上,赫然浮现出数道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闪烁着诡异青蓝色光芒的脉络!如同深植于血肉之下的神秘河流!

“妖…妖术!她是妖女!”一个被刚才漩涡吓破胆的漕帮汉子失声尖叫,指着云蘅的手腕,声音充满了恐惧和排斥。

“钱塘江神婆!她是钱塘江神婆的传人!”另一个见多识广的江湖客失声惊呼,声音颤抖,“驭水成漩!控江为刃!是她们!传说中守护钱塘的异族!”

妖女?神婆?驭水异族?

云蘅听着这些惊恐的呼喊,感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混杂着恐惧、厌恶、怀疑甚至贪婪的目光,身体如坠冰窟。她下意识地捂住自己那浮现着诡异青蓝脉络的手腕,却捂不住那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的、惊世骇俗的秘密。

她的目光,越过混乱的甲板,与谢沉舟那双深不见底、此刻却翻涌着惊涛骇浪的眸子,轰然相撞。那里面有震惊,有审视,有无法理解的困惑,更有一丝……冰冷的、如同看待异类般的疏离。

身份疑云,如同这长江上骤然升起的风暴,将她彻底吞噬。前路,是比冰冷的暗河和熊熊烈焰,更加深不可测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