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临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黄浦江的夜色。他手中的威士忌冰块已经融化了大半，却一口未动。三天了，自从知道林雨晴是林世诚的女儿后，他脑海中那个完美的复仇计划出现了第一道裂缝。
“宋总，林氏集团近五年的财务报告已经分析完毕。“助理小林站在办公室门口，手里拿着一叠文件，“如您所料，他们在东南亚的投资存在严重问题，如果曝光...“
“先放着。“宋临头也不回地打断。
小林愣住了。这不像宋临——他一向对林氏集团的资料最为关注，每次都会立即查看并做出指示。
“还有...“小林犹豫着补充，“您让我查的林雨晴小姐的资料...“
宋临转过身，眼神锐利如刀，“说。“
“林小姐确实是林世诚的独生女，但她与父亲关系似乎并不亲密。她从中央美术学院毕业后，没有进入家族企业，而是自己成立了一家小型设计工作室。“小林翻看着资料，“有趣的是，她每周三晚上都会去上海财经大学旁听MBA课程。“
宋临挑眉，“她在学商业管理？“
“是的，而且成绩相当出色。教授评价她'有天分但缺乏野心'。“
宋临嘴角浮现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这个林雨晴，比他想象的更有意思。表面上远离家族企业，暗地里却在充实自己——她在计划什么？还是仅仅为了证明自己？
“继续监视，但不要惊动她。“宋临放下酒杯，“另外，准备一份公寓设计合同，预算...不必设限。“
小林瞪大眼睛，“宋总，您真的要让她...“
“照做就是。“宋临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助理立刻噤声。
等办公室门关上，宋临拿起手机，翻到林雨晴三天前留给他的号码。他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几秒，最终还是拨了出去。
“喂？“林雨晴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背景音嘈杂，似乎在外面。
“是我，宋临。“他下意识整理了一下袖口，尽管对方看不见，“关于设计项目，明天上午十点，我的公寓。地址会发给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我以为...你知道我的身份后，会改变主意。“
宋临轻笑一声，“我说过，商业归商业。还是说，林小姐因为我是宋临而不敢接这个项目？“
他几乎能听到林雨晴在电话那头咬牙的声音。
“明天见。“她简短地回答，然后挂断了电话。
宋临放下手机，走到办公室的镜子前。镜中的男人西装革履，面容英俊却冷硬如冰。十年来，他精心打造这副无懈可击的形象，为的就是有一天能亲手摧毁林世诚的一切。而现在，那个男人的女儿却让他第一次对自己的计划产生了动摇。
“有趣。“他对着镜中的自己低语。
第二天早晨，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袭击了上海。宋临站在公寓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模糊的城市轮廓。助理打来电话说林雨晴迟到了，她的出租车被困在了延安高架上。
“要改期吗？“小林问道。
“不必。“宋临看了看表，“我等她。“
这句话说出口，连他自己都有些惊讶。宋临从不等人，从来都是别人等他。但今天，他发现自己竟然不介意破例一次。
十点四十五分，门铃终于响起。宋临亲自去开门，看到林雨晴站在门口，浑身湿透。她的头发贴在脸上，白色衬衫被雨水浸得半透明，手里紧紧护着一个文件夹——那是她的设计作品集，奇迹般地保持着干燥。
“抱歉，我...“她刚要解释，突然打了个喷嚏。
宋临不由分说地把她拉进公寓，顺手接过文件夹，“浴室在右边，去洗个热水澡。衣柜里有干净的T恤和运动裤。“
林雨晴瞪大眼睛，“什么？不，我只是来...“
“你这样会感冒。“宋临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浴室，现在。“
或许是太冷了，又或许是宋临的气场太强，林雨晴竟然没有反驳，乖乖走进了浴室。宋临听着水声响起，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么反常。他，宋临，金融界的冷血魔王，居然在关心一个女人的健康？而且还是仇人的女儿？
他烦躁地走到厨房，煮了一杯姜茶。等林雨晴穿着他的衣服出来时——那件黑色T恤在她身上显得过于宽大，却莫名地适合——宋临已经恢复了那副高冷表情。
“喝掉。“他推过姜茶。
林雨晴接过杯子，小啜一口，随即皱眉，“太辣了。“
“喝完。“宋临命令道，然后打开她带来的文件夹，“现在，说说你的设计理念。“
林雨晴放下杯子，眼睛亮了起来，“你的公寓有270度全景视野，但现有的家具布局完全浪费了这一优势。“她指着自己画的草图，“我建议将客厅旋转45度，把用餐区移到角落，这样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都能最大化景观价值。“
宋临认真听着她的讲解，不得不承认，林雨晴确实有天赋。她的设计既实用又充满艺术感，完全不是那种华而不实的风格。
“色彩方面，我建议用深蓝和灰白作为主色调，搭配少量金属元素。“林雨晴继续说着，完全忘记了刚才的狼狈，“这符合你的气质——冷静、精确，但又不失锋芒。“
宋临挑眉，“你很了解我的气质？“
林雨晴直视他的眼睛，“观察力是设计师的基本功。比如，你虽然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但其实很注重细节——从你公寓里每件物品的摆放位置就能看出来。“
宋临第一次被人这样直白地剖析，竟感到一丝不自在。他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林雨晴，“方案不错，但预算太高。“
“你昨天还说预算不是问题。“林雨晴敏锐地指出。
宋临转身，嘴角微微上扬，“测试一下你的记忆力，看来不错。“
林雨晴翻了个白眼，“你们金融人士就喜欢玩这种心理游戏吗？“
“只有我玩得最好。“宋临走近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湿漉漉的头发——洗完澡后，她没找到吹风机，只能任由头发自然风干。“合同已经准备好了，签完就可以开始工作。“
林雨晴接过合同，仔细阅读起来。宋临注视着她专注的侧脸，突然注意到她右耳后有一个小小的胎记，形状像一片枫叶。这个发现莫名地触动了他——如此私密的细节，恐怕连她父亲都未必知道。
“这里有个条款说，设计过程中我需要随时配合你的时间安排？“林雨晴指着合同上的一行字问道。
“有问题？“宋临反问。
“这意味着我可能需要随叫随到。“林雨晴皱眉，“我有其他客户，宋先生。“
“加30%费用。“宋临干脆地说。
林雨晴咬住下唇——宋临发现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动作，“我需要每周三晚上自由安排。“
周三晚上——她去上MBA课的时间。宋临心中一动，但表面不动声色，“可以，但其他时间必须优先我的项目。“
林雨晴犹豫了一下，最终在合同上签下了名字。宋临也签完字，然后突然问道：“为什么学商业管理？“
林雨晴的手一抖，差点打翻姜茶，“你...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很多事。“宋临靠在沙发上，“比如你父亲希望你进入林氏集团，但你拒绝了。“
林雨晴的表情变得复杂，“这不是一个简单的设计讨论能涵盖的话题，宋先生。“
“叫我宋临。“他出人意料地说，“既然我们要密切合作，用姓氏称呼太正式了。“
林雨晴惊讶地看着他，似乎在判断这是否又是一个心理游戏。最终她点点头，“好吧，宋临。至于你的问题...我只是想充实自己，仅此而已。“
宋临知道她在撒谎，但他没有揭穿。每个人都有秘密，尤其是当你的父亲是林世诚这样的商业巨头时。
“明天开始工作？“林雨晴站起身，准备离开。
“我让司机送你。“宋临拿起电话。
“不必了，我...“
“不是商量。“宋临已经拨通了号码，“你的衣服还在烘干。“
林雨晴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T恤，脸突然红了。宋临这才注意到，他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有种奇特的亲密感。这个认知让他喉咙发紧。
等林雨晴离开后，宋临站在窗前，看着她乘坐的黑色轿车驶离。他拿起她喝过的姜茶杯，杯沿还留着淡淡的唇印。一种陌生的情绪在他胸腔蔓延——像是好奇，又像是某种更危险的东西。
接下来的两周，林雨晴几乎每天都来公寓工作。宋临发现她工作时异常专注，常常几个小时不说一句话，只是埋头画图或调整设计方案。她对待工作的态度与那些靠家族背景混日子的富二代截然不同。
一个周五的下午，宋临提前结束会议回到公寓，发现林雨晴跪在地上，正在调整客厅的地毯位置。
“这样不对称。“她自言自语道，完全没注意到宋临的到来。
宋临靠在门框上，静静地看着她。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一层金边。她穿着简单的牛仔裤和白T恤，头发随意地扎成马尾，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这一刻的林雨晴，真实得令人心动。
“向左移动15厘米。“宋临突然开口。
林雨晴吓了一跳，差点跌倒。宋临一个箭步上前扶住她的肩膀，两人距离突然拉近，近到他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洗发水香气。
“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林雨晴结结巴巴地问，脸颊泛红。
宋临没有立即松手，“刚刚。地毯的问题，向左移动15厘米就能解决对称性问题。“
林雨晴按照他的建议调整了地毯，果然达到了完美平衡。她惊讶地抬头，“你也懂设计？“
“我懂对称和比例。“宋临终于松开手，“金融和设计在这一点上是相通的。“
林雨晴笑了，那是宋临第一次看到她对自己真诚的笑容，“看来我们也不是完全没有共同语言。“
“晚餐？“宋临突然问道，“作为你这两周辛苦工作的回报。“
林雨晴犹豫了一下，“只是工作晚餐？“
“当然。“宋临嘴角微扬，“商业归商业。“
但他心里清楚，这早已不是单纯的商业关系了。每次看到林雨晴，他精心构筑的复仇城墙就会出现新的裂缝。更糟糕的是，他发现自己竟然开始期待这些裂缝。
晚餐在一家私密的高级日料店。林雨晴穿着一条简单的黑色连衣裙，头发披散下来，比平时工作时多了几分柔美。宋临发现自己很难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所以，为什么选择做设计师？“宋临问道，一边为她斟了一杯清酒。
林雨晴转动着酒杯，“因为我喜欢创造美的事物。在画设计图时，我能控制一切变量，让每个元素都恰到好处。“她停顿了一下，“现实生活很少有这么完美的时候。“
“比如？“
“比如家族期望。“林雨晴苦笑一下，“我父亲希望我成为另一个他，但我不想活在别人的蓝图里。“
宋临若有所思，“所以你表面上拒绝进入林氏集团，暗地里却在学习商业管理？“
林雨晴的眼睛微微睁大，“你真的很擅长把人逼到墙角，是不是？“
“职业习惯。“宋临轻啜一口清酒，“在投资前，我必须了解所有隐藏变量。“
“那么，宋大投资人，“林雨晴直视他的眼睛，“你在我身上看到了什么'投资价值'？“
宋临没有立即回答。他放下酒杯，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我看到一个不愿被定义的人。“最终他说道，声音比平时柔和，“这很...罕见。“
林雨晴似乎没料到这样的回答，一时语塞。就在这时，宋临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表情瞬间冷了下来。
“需要接吗？“林雨晴问。
宋临按下拒接键，“不重要。“
但电话立刻又响了起来。这次，林雨晴瞥见了屏幕上的名字——林世诚。
她的表情凝固了，“我父亲为什么给你打电话？“
宋临知道无法再隐瞒，“看来我们的商业晚餐要变成商业谈判了。“他接通电话，按下免提键。
“宋总，久仰大名啊。“林世诚洪亮的声音传来，“我听说你最近和我女儿走得很近？“
林雨晴的脸色变得苍白。宋临面不改色，“林董事长消息很灵通。“
“商场如战场，情报很重要。“林世诚笑道，“下周五我有个家宴，不如宋总也来坐坐？我们...好好聊聊。“
宋临看向林雨晴，后者拼命摇头。但他却微微一笑，“荣幸之至，一定准时到场。“
挂断电话后，林雨晴猛地站起来，“你疯了吗？我父亲他...“
“正是我想要的。“宋临冷静地打断她，“是时候会会这位'林董事长'了。“
林雨晴盯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宋临读不懂的情绪，“你到底在计划什么，宋临？“
宋临没有回答。复仇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而林雨晴，不幸地站在了齿轮之间。这一刻，他意识到自己正面临十年来最大的抉择——是继续执行完美的复仇计划，还是为这个意外闯入他生命的女人改变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