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烛龙镜

唉……明明年纪和自己相差无几,却遭受着非人的虐待。

齐韶君心头一酸,他最看不得女孩子哭了,更何况是这种理想型的少女垂泪。

娇嫩的花儿,却被那家伙摧残成这副模样。

拳头不禁捏紧了。

而饱受凌虐,早已经把察言观色练到极致的任鸾,也注意到了齐韶君那暴起青筋的拳头,还以为是他怒上心头,要将自己痛打一番。

这时候她倒不退反进,把自己的苍白玉容送到了齐韶君手旁,好让他挥起拳来更方便。

修长的睫毛之上还挂着碎钻般的珠泪,随着颤抖而晃动汇聚,最终凝为大颗,压弯芳毫。

曾经的那家伙,每次见任鸾主动凑过来找打,都会嘲讽一句:

“贱人。”

如今的齐韶君,单膝跪地,给足了任鸾尊重,一手抚上她的脸颊:

“鸾儿,那家伙已经死了,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任鸾肯定是不信的,但齐韶君起码要说出来。

可这话说完,任鸾并没有什么反应——就好似这话她已经听过了很多次。

麻木到听了这句话只想发笑,连眼下的亲昵接触都被任鸾忽略了。

见状,齐韶君皱起眉头,搜肠刮肚,才后知后觉。

那家伙也有恶趣味,好几次和任鸾说自己已经改过自新,会对任鸾好。

大抵诸如“我和之前一刀两断”之类的谎话。

毕竟,没有人愿意被当作可以随便拳打脚踢的沙包。

而每次轻信了的任鸾毫不例外,先是被那家伙狠狠嘲讽奚落一番,随后招来一顿毒打。

有一次甚至装了半月有余,任鸾还真的以为那家伙改过自新了。

当然,那次打得死去活来,皮开肉绽。

少女睁开眼眸,宛如死水一般的双瞳让齐韶君心底陡然升起一股寒意。

任鸾的心,已经死了。

现如今,唯有一口自证的气儿支撑着她的肉体行动。

“少爷,不要抛弃鸾儿……您想打骂都是可以的,绝对不要丢下鸾儿……”

任鸾当即就要磕头,再次被齐韶君拦住。

握上任鸾的纤纤玉指,只觉冰凉无比,不带有丝毫活气。

琼鼻一抽一抽,倒吸冷气,瞳孔都开始发散:

“鸾儿……错了……惩罚……鸾儿吧……只要不……抛弃鸾儿……”

在记忆里,任鸾好几次都在“会被抛弃”的担忧中昏死过去,却又往往会被活活打醒。

无意间蹭动任鸾手心里的红肿水泡,痛得少女秀眉微蹙,却没有将手收回。

治烫伤的药膏……宅子里应该有。

但那该死的畜生根本没去记,导致齐韶君想找也不一定能找到。

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气,一股浩然长气突兀贯穿齐韶君意识,数不尽的知识蜂拥而来,灌注于他的记忆之中。

潮水般的知识让齐韶君手足无措,万幸这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等脑海中的异样逐渐停歇,好似云雾散去又见了青天。

一面瑰丽精美的宝镜浮现于识海,墨色古木镜框上无尽玄妙花纹交织。

好似《红楼梦》中的风月宝鉴。

不过此宝物真名乃为——烛龙镜!

此宝物能将真气幻化,即使是作为武者的齐韶君,也能浅薄模仿医师的疗伤之能。

既然如此,齐韶君决定用自身那不多的真气为她疗愈。

暖流顺着齐韶君的手掌传来,惊得任鸾抬起头来,偷瞄了一眼面前这张熟悉的面容。

烫伤的水泡肉眼可见地消了下去,只是那些红斑,仍旧固执地趴在白皙的肌肤之上。

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功法——金针度穴功已解锁】

【金针度穴功:金针刺激穴位,注入医者真气,疗愈内伤暗疾】

【金针度穴功熟练度:入门0/10】

【小成后可习得武学——般若封穴手】

【武学——烁影诀已解锁】

【烁影诀:在原地留下幻象,闪烁至目标位置】

【烁影诀熟练度:入门0/10】

【距离:极短】

【冷却:极长】

齐韶君长舒一口气,手背拭去额头汗液,还未说些什么,任鸾抢先开口,声音随着身体一起发颤:

“少爷……是要把我转卖给别人了吗?”

说这些话时,喉头甚至冒出了异响,好似小狗在发现自己可能会被主人抛弃时才会有的哼唧声。

看着任鸾好似风暴中一条无助的小狗,在倾盆大雨之中抖个不停,齐韶君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了。

前些日子,那家伙找来了牙婆,将任鸾好一番打量。

滑落的粗布领口上横着几道青紫瘀痕,瘦弱的小腿血肉都被砸到外翻。

一伸手,全是坑坑洼洼,有些地方已经发炎流脓。

牙婆连连摇头,这卖相,她生怕刚买到手,还没找到下家就一命呜呼了。

因此在任鸾眼里,齐韶君是准备着手把她治个差不多,起码一眼看上去没什么问题,好卖出个不错的价钱。

齐韶君无奈地挤出笑容来,摸了摸任鸾的脑袋:

“别瞎想。”

“是……少爷……”

任鸾喃喃应道,细长睫毛抖个不停,大概还是不信。

罢了,先姑且这样,日后她自然会明白的。

“齐哥儿在吗?”

宅门突然被叩响,任鸾那好不容易平稳的身体又开始抖了起来,整个身体都瑟缩了起来。

齐韶君蹙起眉头,松开任鸾的瘦弱手腕,上前打开门。

一个黝黑的汉子杵在门口,见齐韶君出面,便堆起笑容,现出脸上的沟沟壑壑,像是秋日残菊。

“你就是齐哥儿?”

“是我。”

先认下,看看有何事。

那老汉赶紧招呼着,不多时,一个妇人抱着个四五岁的娃娃,哭丧个脸走了过来。

“俺们都是泥腿子,整天忙活,除去喂饱家里几张嘴外也没甚么余钱,可糟就糟在,前些日子俺家娃儿害了病,一开始还好,只是……”

妇人见到齐韶君,就开始哭诉着自己生活有多么多么不易,日子有多么多么艰难,听得齐韶君连连皱眉。

实在没有心思听妇人的长篇大论,齐韶君从妇人手里把孩子接过。

这孩子浑身烫的像块火炭,牙齿却捉对儿厮打,发出咯咯声响。

那汉子当即就要拉着妇人下跪:

“齐哥儿,求求您救救俺家娃吧,俺跟俺婆娘给您下跪了!”

旁人纷纷劝阻那汉子,把那家伙干的事情都抖落出来:

什么殴打下人,什么欠债不还都是小事。

过失害人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听得汉子和妇人脊背阵阵发凉。

但附近的郎中大夫,往往望闻问切都没走完,就摇了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要不是不得已,他们也不会找到齐韶君的家门口。

齐韶君不去管那些流言蜚语,反正骂的也不是他自己。

一手托住孩童身体,另一只手把孩子紧捏着的小手拿出,搭在手腕上号脉。

见这年轻人有模有样,汉子跪在地上直起身来,嘴巴微张,喉结耸动。

“千万能有个救咱家娃儿的法子。”

汉子年龄不大,约莫三十多岁,但上有老下有小,日夜操劳,面上就显老。

更兼这段时间娃娃害病,更是焦躁煞人,几根白头发都钻了出来,乍看仿佛得有五十开外。

任鸾从窗口悄悄观望着,见不是牙婆,便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看着手掌上已经结痂的烫痕,她苦笑一声。

等表面上能糊弄过去之后,怕不是就要换一个主人了。

她也曾幻想过,自己能遇到一个好人,八字够硬,不怕所谓的天煞孤星命格,对她也好。

但她很快就自我否定了,好人怎么能压得住她的命格,只有穷凶极恶之人才行。

如果连现在的丈夫都被自己克死,那说明自己生来,就是要给这个世界带来不幸的。

少女还在胡思乱想之际,齐韶君却在房外喊出她的名字,吓得她一哆嗦:

“鸾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