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邦西北部。
琥珀独立领,诺克提斯家的冬临堡。
呼啸的北风拍打着窗棂,再顽强的透过被打开了些许的的窗户钻了进来,将悬挂的窗帘微微的搅动着。
窗户旁边,西里安·诺克提斯·琥珀的将掌心贴在了冰凉的窗台上,翠绿色的眼睛出神的看着窗外。
八岁的他小脸精致,皮肤瓷白到近乎透明,黑色短发柔软的像是鸦羽,衬得那张小脸愈发精致脆弱了。
他还是一个孩童,但每一个人都会承认,他未来必定会是一位美少年。
但现在,还是用久未见过阳光的囚徒形容好一些。
忽的,西里安动了动身子,但没有回头。
从身后传来的,被刻意加重的脚步声告诉了来人的身份——他十五岁的哥哥,维兰德·诺克提斯·琥珀。
果不其然,呼吸之间,一个身影就来到了他的旁边。
窗户被关上了:“西里安,你又在这里看风景了。”
“爸爸妈妈可不希望你吹风。”
西里安没有反驳,只是转过了身子,看向了他的哥哥。
“哥哥。”他抿了抿薄薄的唇,再扫了一眼维兰德腰间的剑,“你是要去练剑吗?”
西里安并没有慌乱。
虽然这种开窗通风的行为对于他是不容许的——在他因为吹风得过重感冒之后。
但他也了解他的哥哥。
维兰德并不会因为这件事就批评他,更不会告诉他的父母。
和西里安不一样,维兰德的眉宇间已经带上了战场般的锐气,搭在腰间的手上虎口处有一层薄茧——这是因为常年练剑导致的。
维兰德摇了摇头,那双蓝灰色的眼睛中的笑意更多了。
“不。”他拍了拍腰间的剑柄,“我们出去玩。”
西里安:“.......”
“就是出去啦,西里安。”
看着西里安一动不动的样子,再直接走了过来,拍了拍西里安的肩膀。
“你已经看窗外看很久了吧,爸爸妈妈在壁炉旁边,找不到我们的。”
他一指楼下的剑术练习场。
“我把我的剑偷出来了——我们去玩剑。”
西里安沉默了一下,再度转过了头,看向了窗外。
现在是初春。
原野在风中翻涌着,整片新绿的草浪又被揉皱又被抚平,远处的白桦林的枝桠交错碰撞。
沙拉拉的声音音穿过厚重的石墙,在西里安的耳边化作模糊的幻听。
他出去的很少,但从书里他知道,冬去春来时的树林一定是那样子呼唤的。
当然,他的哥哥维兰德也肯定知道——只是是通过实地查看的方式。
末了,他摇了摇头。
“哥哥,风太大了,爸爸妈妈会不高兴的。”
“我还是......”
“走啦,就在楼下。”维兰德丝毫不生气,“这个月你都没有怎么出过门。”
“好不容易风小一些。”
他直接扶起了西里安脆弱的身子。
“没事的。”他说,“你相信我,哥哥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我们走旁边出去,爸爸妈妈看不到。”
“你不想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剑吗?”
“爸爸可不会同意的。”
这下西里安被说服了。
正如维兰德所说,一贯身子柔弱的他是基本上不被允许出门的,而且楼下也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好。”他点了点头,拉住了哥哥的手。
维兰德揉了揉西里安的精致的小脸:“不说一句谢谢哥哥?”
“谢谢哥哥。”
“好。”
两人慢慢的从城堡二楼的偏楼梯到了一楼,来到了城堡门前。
在这里,他们遇到了第一个阻碍。
城堡的侍卫队长哈兰,他正守在城堡的门口喝酒。
显然,指望曾经作为琥珀领领主,维兰德和西里安两人的父亲加里克·诺克提斯·琥珀亲兵的他将两个人放出去,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而维兰德自有其办法,或者说,他早有准备。
他直接带着西里安来到了一个窗户旁边,偷偷的打开了窗户。
呼呼的风一下就涌了进来,让西里安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脸。
虽然风已经小了很多,但冬天的寒冷还未过去。
“还行吗?”维兰德问了,“不行的话就回去吧,你的身体更重要。”
西里安:“......”
他没有说话,而是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看向了窗外。
窗外是城堡练习场,加里克时常在这里教维兰德剑术,而很多时候西里安就会在二楼看着。
他看到了一只游隼雏鸟,它正一次次的试图逆着风飞起,却一次次的失败。
“可以的,风已经小了。”
西里安点了点头。
......
维兰德从窗台上跳了下去,转过身来,再抱住了慢慢的从后面爬出来的西里安,将他放在了地上。
他并未放开手,而是小心的抓住了西里安:“可以吗?”
直到西里安点了点头之后,他才慢慢的放开手,看着西里安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
维兰德并不担心,从小到大西里安就很受动物们的欢迎,至少普通的动物绝对不会伤害他。
当然,魔兽除外。
就在刚刚,在两人爬出来的时候,一阵突如其来的风直接把这只鸟刮到了地上去。
西里安轻轻的抚摸着它。
那只游隼并没有挣扎——它实在是太累了。
“呼哈——”
忽的,一从火光慢慢的靠近了西里安。
维兰德举着一束火把过来了。
西里安轻轻的笑了笑,连带着维兰德也笑了起来。
两个人就这么注视着火光,直到那只游隼慢慢的蹭动起来。
维兰德:“它似乎能飞了。”
西里安点了点头:“嗯。”
他慢慢的将手举高,突然全力一抬。
借助这股力量,那只游隼雏鸟成功的飞了起来,很快就在城堡的空中盘旋了起来,化为一个小点离开了。
西里安:“......”
他注视着天边,好长时间都没有把头扭过来。
看着他的样子,维兰德心底叹息了一下,但并没有多说。
维兰德确实是偷偷带西里安出来的,但与其说是淘气,不如说是心疼。
和维兰德不一样,从小到大,西里安的身体就算不上好。
像西里安这么大的时候,维兰德已经能够在雪地里连续练三四个小时的剑术了。
而因为此,性子偏安静的西里安也很少出门,很多时候是在一个人看书,更没有什么朋友。
当然,西里安自己对此不说什么,但维兰德总觉得不应该这样——他的弟弟至少有在户外活动的权利。
而看西里安这个样子,维兰德做的是没错的。
“走吧。”他拍了拍西里安的肩膀,“我们去玩剑。”
他还刻意强调来:“记住,是玩,不是练。”
......
练习场的一角,西里安轻轻的开口了。
“哥哥,我想看看你的剑术。”
维兰德顿了顿,陷入了犹豫。
这可是西里安好不容易的请求,他当然是要尽力去做的,但他还得照顾西里安。
西里安的身子骨弱,在很多情况下身边一般都会至少留一个人用于看护。
注意到维兰德的犹豫,西里安拉了拉他的衣角。
“哥哥,从二楼的窗户看不清。”
他又指了指墙角的石椅:“我可以坐到墙边去。”
这下维兰德拒绝不了了。
他想起了很多次,他抬起头,西里安的身影总是在窗户边,看着他和父亲。
而在那个时候,他练剑总会标准和认真一些。
“也好。”他把剑从腰上解了下来,“你一直在二楼看,估计也看不全。”
直到确认西里安坐稳,维兰德才剑剑抽出剑鞘。
他遥遥的开口了:“西里安,还记得什么是「气」吗?”
西里安点了点头,回答了起来。
他看书看的多,记忆力也好,这些最基础的东西已经能够倒背如流了。
「气」——通过锤炼肉体引导出来的特殊生命能量,伴随着血液流动,周流于四肢百骸之间。
而能够使用「气」的,则被称为气骑士。
而作为边境的军事贵族,西里安的父亲加里克和维兰德都是气骑士。
当然,联邦还有魔法师,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至少不是现在的重点。
对西里安的回答表示赞许后,维兰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他还只是一个见习骑士,对于气的利用还极为不完全。
片刻凝神,他的胸口鼓动了几下,在手中剑的剑锋上出现了一道半透明的扭曲状纹路。
这是气的外放,通过让气附着在武器上,便能斩出超越凡铁的一击。
“哈。”
维兰德重重的对眼前的桩子挥出了一剑,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这并不代表着维兰德很弱。
眼前的桩子是被特殊处理过的,融入了来自联邦北境的特殊金属。
如果这一件用来砍树的话,可以很轻松的砍断一颗碗口粗细的树。
当然,加里克一般不让这么干——毕竟没有那么多树可以被用来砍。
“哥哥好厉害。”
西里安远远的鼓了鼓掌,给予了自己的哥哥极高的情绪价值。
“还没完呢。”
但维兰德的动作并未停下。
他突然闭上了眼睛,呼吸渐渐放缓了,唯有胸膛的起伏愈发剧烈。
西里安不禁屏住了呼吸。
书上的知识告诉他,这是「气」在血脉中奔流中的直接体现。
换言之,维兰德在蓄力。
忽的,维兰德睁开了眼睛。
一抹红色的光芒在维兰德的剑锋亮了起来,那光炽烈的燃烧着,伴随着维兰德的呼吸一齐共鸣,明灭闪烁。
“哈——!”
剑锋重重的划过了桩子,延续着之前的裂纹,几乎对半将它切开。
而在边缘的缝隙中,劈开的断口边缘,莹莹的暗红光代表着金属已经被烧红了。
西里安瞳孔微缩,心脏猛地一跳——
这是元素共振,正式骑士的手段。
虽然看维兰德这样子,正式骑士肯定是没有的,但达到了元素共振,那正式骑士已经是时间问题了。
从这一点来说,维兰德真的是一个天才。
“好厉害......”他扶着墙站了起来,慢慢靠近了自己的哥哥,“......哥哥进步好快。”
维兰德自得的笑了起来:“我也才刚刚学会,没想道一次就成功了。”
他的确是天才,但来自与家人的夸赞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父亲加里克性格严苛,纵然满意也不夸奖;母亲艾瑟琳无论什么时候都会安慰,只有弟弟的夸奖才能让维兰德高兴一些。
他一把剑收回了剑鞘里,摸了摸靠近的西里安的头。
“是小西里安给我鼓劲的因素哦,哥哥想让你看看最棒的招式。”
忽地,看到西里安不说话的样子,他单膝跪了下来,抚起了西里安的额发。
“没事的哦,我的魔法天赋不怎么好。”
“西里安这么聪明,一定可以成为一个很厉害的魔法师的。”
“......那是以后的事情了。”西里安回答,“我才八岁,爸爸妈妈说我还不能学魔法。”
不过虽然这么说,但他的心情也好了起来,笑容也回到了他的脸上。
他拉了拉维兰德的剑,却没有拉动——维兰德阻止了他。
见此,西里安抬起了头:“哥哥,我能玩它吗?”
虽然心情很好,但维兰德还是拒绝了。
“不行。”维兰德说,“这个不行,太重了,还有刃。”
西里安眨了眨眼睛,退而求其次的小声请求了:“那......我能摸摸它吗?”
维兰德:“......”
注意到他犹豫的样子,西里安靠近了过去,拉了拉维兰德的衣角。
“哥哥,不行吗?”
维兰德再停顿了一下,还是同意了。
他把自己的剑拔了出来,然后直接一把插在了地上。
“不能碰剑刃,这是开刃的剑。”
西里安轻轻的“嗯”了一声,小心翼翼地向前挪步,抓住了剑柄,摩挲起了护手处的家族徽记。
入手一片冰凉,带着金属独有的寒冷,让他打了个寒颤。
倏忽间,他有些留恋的松开了手。
“哥哥,我们回去吧。”
维兰德:“.......”
他突然叹息了一下,把剑收了回去。
“真想玩剑?”
西里安顿了顿,摇了摇头:“不用了。”
“爸爸会生气的。”
“不是真剑。”维兰德忽地转过了身,去往了练习场一角的一个小屋子里。
很快,两柄木剑就被他拿了出来,剑柄上还有被常年使用过形成的包浆。
“我们先从最轻的木剑开始。”
“爸爸最开始教我剑术的时候,也是从木剑开始的。”
他分给了西里安一把:“试一试?”
西里安顿了顿,迟疑地伸出手。
这是一把训练用的轻木剑。
但很显然,适用于维兰德的,应该是适用不了他。
一不小心,粗糙的剑柄突然压在了他纤细的右手腕上,让他踉跄了一下。
——他刚刚差点没抓住剑。
好在维兰德早有准备,他一把托住了西里安的手。
“——小心。”
“用双手试一试。”
西里安点了点头,勉强用双手抓住了剑。
还是有些沉,但好歹他抓的住了。
再适应了几秒后,他犹豫着把剑抬了起来,试探着挥动了一下。
“咻”
歪歪斜斜的一剑,更像是在试探空气。
他的睫毛颤了颤:“......是这样吗?”
“很好。”维兰德赞许他,“再试试。”
西里安:“.......”
他悄然调整了一下手的位置,挥出了更流畅的一剑。
这一次动作更果断了——毕竟木剑和棍子差不多。
大受鼓舞的他又挥舞了几次。
而很快,他就开始气喘吁吁了起来,他年纪还小,身子骨确实也算不上强韧。
理论上来说,到这样也就够了,西里安不是那种没有自制力的人,他比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身体的极限。
但他没有。
某种奇异的力量攫住了他。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眼睛迷蒙了起来,仿佛蒙上了一层薄雾。
在那之前,他从来没有碰过剑——没人敢让体弱多病的他练习剑术。
但现在,在他的不断的挥动下,似乎什么东西醒了过来。
莫名的信息流开始涌入他的脑海。
【接驳中......0%......】
【接触物类别确定......冷兵器......剑】
【搜索......】
【体系·剑......未建立.......可刻印体系缺失】
【建立.......基础剑术......】
一种莫名的冲动在西里安的血液里奔涌了起来。
他不由自主地攥紧剑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的手紧了紧,感到剑也回应了他的触碰,在催促着他练习更多。
【精神力消耗中......正在构建刻印体系.......10%......15%】
再一剑,再一剑。
他的意识逐渐模糊了起来,但身体却开始主动的执行挥剑这一程序。
一下,又一下——木剑划破空气的声响越来越流畅,也越来越快速。
而旁边的维兰德已经看呆了——西里安从来没有这么投入过。
此时此刻,西里安忘记了一切,他只想要做出更多的练习。
【20%......30%......】
陌生的寒意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暖流,似乎这把剑要和他融为一体,似乎剑变成了他身体的延伸。
似乎......他可以听到剑的“心跳”。
似乎......
【警告!体力耗竭!】
“西里安——”
维兰德惊慌的呼喊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夹杂着突然的风声。
西里安想要回应,却双眼一闭,沉沉的晕了过去。
在意识的最后,他只有唯一的想法。
“——又要喝很苦的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