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会是一个好收成年啊。”
在身边哈兰的感叹中,西里安认真的注视着远方的天地。
现在是上午。
初春的田野在阳光下舒展着,新生的麦苗织成了一张绵延至天际的翠绿地毯。
和昨天不一样,似乎是在欢迎着西里安今天的出行,风出乎意料的缓慢。
湿润的泥土气息混杂着青草的芬芳扑了过来,让西里安的心情一片舒畅。
看着麦穗隐约可见的雏形,西里安确认了这一点。
是的,今天一定会是一个好收成年。
他转过了头,再环视了一圈马车。
虽然有些颠簸,但马车开的并不快,让他可以从容的进行观察。
他坐在马车的最右边,旁边是他的父亲加里克,最左边是负责赶车的哈兰。
一小队士兵在马车周围跟着他们,他们铠甲上的家徽正在闪闪发光。
至于维兰德——很不幸,车厢才是他的雅座。
外面的地方不够,没办法。
就在这时,哈兰像是想起了什么,声音低沉了些许。
“可惜......艾瑟琳夫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没去教会啊。今天可是西里安少爷的启明礼。”
加里克停顿了一下,回答了:“她的身体不好,坐不得马车。”
哈兰叹息了一下,再环视了一圈周围。
他再感叹了:“一个丰收年,要是艾瑟琳夫人能够看到就好了。”
“毕竟这些都是归功于她的。”
听到哈兰的话语,西里安不由得提起了自己的注意力。
他想起了昨晚的那个故事,以及母亲明显那半是托词半是理由的话语。
这也是他没有请求的原因了——他直觉到请求不是好事。
忽地,他拉了拉自己旁边的加里克。
“爸爸,那是玉米和大豆吗?”
顺着西里安的手指,加里克看了过去。
是的,那的确是玉米和大豆,但与众不同的是,它们同时被种在一块田里,混杂着种的。
“我记得,妈妈教过我,这是‘间作’。”
“在同一块地同时种植两种或以上互补作物,可以减少地里的杂草。”
西里安扳着手指回忆着。
而他的记忆力精准的回应了他。
哈兰回应了他。
“是的,这是夫人的方法。”
“夫人来了之后,教了我们很多。”
顿了顿,他的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一下缰绳,眼中中浮现了一丝回忆和惋惜。
“那个时候的夫人总是亲自去田里看耕作的情况,带着我们一起种,还亲手示范。”
“在那之前,我只见过贵族夫人读诗歌。”
“我当时村子里最漂亮的杰拉小姐,在嫁给富商后再也没回过村里。”
“艾瑟琳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带着我们种田的贵族夫人......”
“那个时候你不喜欢艾瑟琳。”加里克冷哼了一声,打断了他的回忆,“还没大没小的说我被骗了。”
哈兰:“......”
他没有辩驳,而是不好意思的笑了。
只是忽的,他叹气了。
“夫人是个好人啊,怎么身体——”
忽的,他看着陡然陷入了沉默的西里安和加里克,轻轻的给了自己一巴掌。
“我的错,这可是西里安少爷的启明礼。”
他的声音局促的小了下去:“大好日子里我在说些什么......”
西里安垂下了睫毛。
在之前的路上,他时不时的能看到领民们在田间直起腰,向着马车致意。
这是真心的。
坦白的说,诺克提斯家是一个很平等的,没有那么多等级观念的家族。
而且琥珀领和其他地方不一样。
这可是边境领,驻防可不是诺克提斯家一个家族能够负责的——哪怕加上家族私兵也不行。
必须依赖领民。
而这份尊敬一方面来自于父亲的武力,但另一方面,更多的来自于母亲艾瑟琳。
虽然琥珀领地方偏僻,气候不怎么温和,但近些年来收成已经好了不少。
而这一切几乎都得益于艾瑟琳传播的耕作方法。
她作为诺克提斯家的艾瑟琳让琥珀领的收成好了起来,诺克提斯家自然就会受到真正的尊敬。
当然,这和西里安也没有什么关系。
他正在担心的是自己母亲的身体。
作为独立领的唯一领主,诺克提斯家是很自由的,气氛也很和谐,也广受尊敬。
而且琥珀领虽然看起来穷,贵族再怎么样也不会很惨,要是换了那些没有良心的,那这更是滋润了。
但唯有一块心病,那就是艾瑟琳的身体。
没有人敢提这件事情,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艾瑟琳的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康复的希望了。
虽然已经尽力调养了,但说句实话,就像试图接住雨水的筛子。
——看起来有用,但实际上一点用都没有。
这也是加里克很多时候会对待西里安网开一面的关系。
他和她身体的太像了,就连身体也是如此。
只是忽的,他抓住了父亲的手。
“爸爸,妈妈的身体会好起来的。”
加里克动了动手,看着自己的幼子。
“妈妈那么善良,烈阳绝对不会带她走,一定会保护她的。”
“妈妈答应过我,还要看着我长大的。”
似乎为了证明西里安的话语,一直躲在马车里的维兰德探出了头。
“我一定会保护好妈妈和弟弟的的。”
加里克沉默了。
忽的,他叹息了一口气,一把把维兰德推了回去。
“滚进去。”
他看向西里安,脸上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是的,艾瑟琳的身体一定会好起来的。”
他抱起了西里安,把他放到了自己的怀里,又直接从身边哈兰的腰间抽走了酒壶。
哈兰:“我的酒.....”
“闭嘴吧。”加里克给了他一拳,“赶你的马车。”
哈兰摸了摸后脑勺,哈哈的笑了,神色也放松了起来。
“我这个大老粗......”
忽的,加里克猛地撞了下哈兰的肩膀。
“看路!”
不等西里安看清发生了什么,加里克突然探出了身子,手像铁钳一样一把勒住了缰绳。
在马车剧烈颤抖的瞬间,他死死的抱住了西里安。
马匹嘶鸣着人立而起,带起的尘土几乎晃花了西里安的眼睛——但好歹是停住了。
“哈兰!”加里克真的骂了起来,“你再这样的话就给我一个人爬回城堡去。”
他一把丢下了缰绳,看向了马车的前面。
直到尘土散去之后,西里安才惊觉车头站着一个拦路的人。
“伊森法师,你这是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