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
威远镖局那扇曾象征镖旗不倒的朱漆大门,厚重如磐石,此刻却被浓郁的血气浸透,粘稠的暗红几乎要滴落下来,漆面在跳跃的火光下反射着黏腻的光。那一声“吱嘎——”,撕裂夜的死寂,干涩刺耳,宛若垂死巨兽最后绝望的磨牙,瞬间压垮了赤水镇废墟上断续的哭嚎、火焰不甘的噼啪、和远方野犬夹着尾巴逃窜前的狂吠。
门洞,被一个巍峨如山的躯体彻底填满。
铁塔。一身劲装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被污血与汗渍染成一片发黑的暗红,紧紧包裹着虬结如铁的肌肉块垒。每一次沉重的吸气,都带着破旧风箱艰难拉动般的“嗬——嗬——”声,胸腔剧烈起伏,仿佛随时可能炸裂。正中心,那枚狰狞的白骨骷髅标记,正贪婪地舔舐着鲜血,在火光中扭曲跃动,活物般散发着刺鼻的、令人作呕的凶戾腥气。
陈魁。
血衣楼,威远镖局分舵之主。
一股饱含血腥、汗臭、污浊的浓烈气浪,如同实质的海潮,轰然拍向门外。他的目光是浸了寒冰的剃刀,先凌迟过街道中央那两团仍在无意识抽搐的“肉泥”。血肉模糊的撕裂口,皮肉翻卷如残破的旗帜,暗红色的污血渗进青石板缝隙里,凝固成一道道扭曲的恐惧符咒。浓烈的铁锈腥气混杂着脏器破裂后特有的、令人窒息的膻臊恶臭,弥漫在空气中。
视线最终,如铅块般沉沉砸在那地面翻滚扭曲的身影上——痛苦的嘶吼早已失去人声,变成野兽濒死的哀鸣,不成调子,只有纯粹的折磨。
陈魁脸上那条扭曲的刀疤——像一条被踩痛了要害的蜈蚣,猛地一抽!狂暴的怒意混合着足以燎原的血煞气息,如同压抑的地火,轰然从他铁塔般的身躯中爆开!无形的滚烫热浪翻滚升腾,空气都在高温下扭曲呻吟!
下一瞬。
那双深陷在眼窝里、布满蛛网般血丝的瞳孔,鹰隼般锁定了目标——醉死楼二楼,那凭栏而立的剪影。
玄衣如墨。万籁俱寂。
那份置身修罗场中的极致平静,冰冷刺骨,更深处……是一片深不见底、连光都无法逃脱的绝对深渊!
陈魁太阳穴附近的血管疯狂搏动,如同擂响了战鼓!被冒犯践踏的暴怒直冲顶门,烧得他头盖骨都在发烫!
“好胆!”声音破锣般嘶哑,如同两块锈蚀铁片在粗粝的砂纸上狠狠撕扯,每一个字都饱含着凝成实质的怒火音波,狠狠砸向醉死楼!“敢在赤水镇动我血衣楼的人?!找死不成——?!”
最后一个字还在空中震荡!凶悍绝伦的气势已从陈魁身上轰然爆发!无形的海啸!粘稠如半凝固血浆的空气骤然挤压过来,带着令人灵魂颤栗的浓重血腥和熔岩般的窒息滚烫,狠狠碾向那个玄衣身影!
大地在无声呻吟,青石板上的微尘簌簌弹跳。
在陆青那幽深的“心眼”视界中:
陈魁体内,一个用蛮力强行拼凑、布满了蛛网般裂痕的能量熔炉濒临崩溃!驳杂不堪的内力根基如同沸油,裹挟着粘稠如沥青的暗红血煞,正被一股悍勇狂猛的蛮力硬生生揉合,压榨成一层覆体的罡气——扭曲蠕动,暗红近黑,灼热滚烫如同煮开了血浆!污秽的能量流在其中汹涌冲刷!一流的血煞根基,狂暴的侵蚀力量!
“呵。”
一声短促而清晰的嗤笑。轻飘飘,如同滚烫油锅里投入的一粒冰晶,在暴虐的威压中清冷地落下。慵懒。嘲讽。更深处……是一丝彻底的无趣,仿佛看厌了千篇一律的把戏。
这声嗤笑,是刺骨冰锥般的挑衅!
下一刹,陆青的身影消失了。
没有劲风呼啸,没有残影留痕。
仿佛被一阵不合时宜的微风轻易吹散,又或者他本就不该伫立于楼栏之上——玄衣人影已无声无息地伫立在醉死楼门口冰冷的青石阶上。足底,是粘稠干涸的褐黑色血垢。
与陈魁,相隔不过十几步。
那狂暴血腥、足以压垮常人心智的煞气海啸迎面扑来,猛烈地撞击在他玄色衣袍上。却连一丝最细微的褶皱,都未能掀起。
风眼。绝对的死寂是他身周的领域。
唯有清冷的夜风,还能撩动他几缕散落的额发。
“动你的人?”陆青微微歪头,嘴角勾起一个玩味而残忍的弧度,那份漠然深入骨髓。他的目光扫过地上凝固的恐惧与扭动的痛苦,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琐事,“我只是帮他们看清自己心底深处压抑的渴望——看,撕咬,血肉横飞,盛宴喧嚣,这不正是他们灵魂深处的叫嚣?我啊……”他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带着一丝洞悉人性后的悲悯与冷酷,“只不过顺水推舟,成全了他们罢。”
平淡的语句,浸透着深入骨髓的漠然。
一股远胜寒夜的冰寒刺意,瞬间穿透了在场每一个人的骨髓!包括陈魁身后那些握刀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牙齿不由自主“咯咯”打架的喽啰!
“狂妄——!!!不知死活的东西!!”陆青话语中那极致的轻蔑如同火星,彻底点燃了陈魁这座狂暴的火山!眼中残存的理智彻底被血月般的凶光吞噬!脚下猛地一跺!
“轰隆——!!”
青石板在他铁蹄之下寸寸龟裂!蛛网状的裂痕疯狂蔓延!碎石如暴雨般激射四溅!
身上那层暗红血煞罡气如同被浇入了滚油,“呼啦”一声腾起半人高的烈焰!滋滋作响灼烧空气,散发出焦糊与硫磺混合着腐肉的刺鼻恶臭!他怒发戟张,面容在跳跃的火焰映照下,狰狞扭曲得宛如刚从炼狱爬出的恶鬼!
“给我拿下!剁碎了喂狗——!!”咆哮声如同滚雷,震得屋檐都在簌簌落灰!
命令出口,阴影中的獠牙骤然显现!
五道矫健、狠辣如扑食猎豹的身影闪电般弹射而出!暗红色劲装紧贴身躯,行动迅捷无声!
血衣煞卫!二流巅峰!眼中闪烁着非人的兽性红光!喉咙深处压抑着野兽般的低吼!兵刃上翻腾着淡薄却足以致命的血腥气——
厚重鬼头刀带着沉闷的破山之势当头劈下!淬毒长剑幽蓝光芒毒蛇般直刺腰肋!裂空钢爪发出“嗤嗤”尖啸,掏向后心!两柄短刀分取前心后心,一刀抹喉,一刀刺心!更有一记贴地扫堂腿,撕裂空气的劲风凌厉扫向下盘!
五道身影!互为犄角,默契得如同一张暗红血煞织成的死亡巨网!天罗地网!血光闪烁!将陆青上下左右所有闪避空间彻底笼罩!
劲风尚未及体,那灼热腥燥的血腥煞气已如烧红的铁刷刮过脸庞!
五煞卫联手合击!
暗处,一丝甜腻得令人心头发毛的腥气(宛若腐烂蜜糖中裹着剧毒)悄然弥漫开!淡绿色的烟雾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从镖局虚掩的门缝中诡谲地钻出!借着夜风的推送,猛地向战圈中心绞缠而去!
腐骨烟毒!内外夹击!无形无质,专蚀内腑骨髓!甜腻气味中潜藏着深入骨髓的阴冷麻痹!
面对这天罗地网般的致命围杀,有形与无形交织的凛冽杀机。
陆青脸上那点残留的慵懒未散,眼中的兴味却悄然淡去一分。
他甚至吝啬给予那些近在咫尺、闪烁着寒光的致命血刃哪怕一个眼神。
左手随意抬起。五指舒缓地张开,掌心正对那漩涡般袭来的淡绿色毒烟。
万毒归源!
无形的浩瀚吸力,沛然而生!
那本应无孔不入、随风扩散的致命毒烟,猛地一滞!仿佛被无形的巨掌攥住了无形的形体!旋即化作一股凝练、急速旋转的碧绿毒液细流,毫无抵抗地、疯狂地涌入陆青微张的掌心!
毒烟触及他温润的皮肤。
没有“嗤嗤”的腐蚀青烟。
没有皮肉焦臭的气味。
更没有半分闷哼或不适。
如同泥牛入入深不可测的渊海,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浩瀚无边的纯净源力将其温柔包裹、精准分解、层层提纯、最终彻底转化!
一丝微带辛辣刺激的精纯能量,如同细小的溪流汇入汪洋般的源力长河,只激起一丝连涟漪都算不上的微弱波动。
陆青甚至微微咂了咂嘴,一丝毫不掩饰的真实嫌弃浮现于眼底:“味道差了些,杂质如泥沙,火候粗糙不堪。糟蹋材料。”
轻描淡写,如同鉴赏劣酒的点评。
却是最响亮、最无情的耳光,狠狠抽在所有屏息凝神发动偷袭者的脸上!寒气瞬间冻彻心扉!
这匪夷所思的一幕让冲在最前的两名血煞煞卫瞳孔骤然缩成针尖!极致的恐惧瞬间淹没了被药物催动的兽性!但身体前冲之势已成离弦之箭!箭簇已在弦上,如何能停?更何况,身后是陈魁那择人而噬、几乎凝结实质的暴怒目光!退?
太迟!厚背鬼头刀卷着浓烈的血腥厉风已距陆青头顶不足三尺!幽蓝毒剑的冷冽寒芒更是毒蛇吐信般削向其腰间!刀刃撕裂空气的尖啸声尖锐灌耳!
就在这千钧一发,冰刃将沾衣的刹那——
陆青一直垂在身侧的右手——
动了!
动作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似缓!
却在刀剑寒芒即将刺破空气触及其衣角的亿万分之一秒——
点出!
两指!
逆脉夺元!
第一指,轻飘飘点向当头劈下、缠绕着浓烈暴戾血煞的鬼头刀宽阔侧面。并非蕴含巨力,而是一缕精纯到极致、被“心眼”解析后完美契合血煞特性、带着高频震荡共鸣的奇异源力!如同一条刁钻的毒龙,逆流而上!瞬间钻入持刀煞卫手臂的经脉网络!
“叮!”一声细微却极具穿透力的脆响!如同金针刺穿琉璃!
“呃啊——!”持刀煞卫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化作扭曲惊骇的极致痛苦!冰冷诡异的力量狂猛入侵!原本狂暴输出的血煞内力——如同溃堤洪流被强行阻断!被一股霸道绝伦的力量硬生生推着——倒灌!失控!手臂内坚韧的经脉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嘣”爆裂声!肌肉纤维撕裂的闷响清晰可闻!
胸口如同被自己全力轰出的拳劲以十倍力道反震!
“噗——!”一口混杂着内脏碎块的黑血狂喷而出!如血雨倾盆!人如同被攻城锤正面轰中的破布麻袋,离地倒飞!“轰隆——!!”狠狠撞塌街旁半朽的马厩!木屑、尘土、碎草、牲口粪便四散飞溅!腥臊气混合着尘土弥漫开来!死寂瞬间笼罩原地!
第二指,点出的时机分毫不差,恰恰点在斜刺里削来的幽蓝毒剑那冰冷的剑脊之上。同样的诡异源力,同样的逆流倒卷!顺着冰凉剑身如闪电传递!无视对方布于体表的血煞防御!精准如锁定航标般,刺入持剑者手腕内侧的神门穴!
冰冷的麻痹感如同急速蔓延的霜冻,瞬间冻结了整条手臂!经络僵死!
五指一松!
“当啷啷——!”淬毒长剑如同烫手山芋般脱手落地,发出刺耳的悲鸣!
更恐怖的在后面!那原本灌注在剑上的凶悍血煞内力,陡然失去了控制对象!如同烧红带倒刺的钢针,在倒灌而回的路上于他本已僵硬的经脉内疯狂冲刺、搅动!
“啊啊啊啊啊啊啊——!!!”撕心裂肺、绝非人声的惨嚎刺破云霄!持剑者抱着瞬间肿胀发紫、皮下如同蚯蚓般血线疯狂暴突搏动的手臂,原地翻滚、抽搐!眼球上翻,涎水混杂血丝自嘴角淌出!那痛苦,生不如死,直透灵魂!
两人!两指!
轻描淡写!瞬息解决!如同拂去衣摆上沾惹的微尘。
陆青身形没有丝毫停滞。脚下步法如行云流水,错步之间,身形如鬼魅般穿梭游走。玄色衣袍不惹尘埃,更不沾半点污秽。那密不透风的死亡合围之网,被他以不可思议的角度,从利爪与刀锋间细微得几乎不存在的缝隙中轻易穿过。
凌厉的爪风只撕裂了他身后残留的空气!衣角纹丝不动!
带起的劲风,仅仅掀动了脚边几片沾染着凝血与尘土的碎叶,徒劳地旋转了几圈。
剩余三名煞卫目睹此景,惊骇瞬间转化为亡命徒般的同归于尽疯狂!恐惧被药物和绝境彻底点燃!放弃所有防御!喉咙里迸发出野兽般濒死的嘶吼!鼓荡起残余的全部血煞,红着眼再次暴起扑杀!
钢爪裂空,五指如钩,带着洞穿铁石的锐风直掏陆青后心!短刀抹喉,幽蓝冷芒如毒蛇信子划向他咽喉动脉!地面扫堂腿撕裂空气,带着尖啸猛攻下盘关节!
陆青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那足以撕开牛腹的凌厉爪风。
他只是,屈指一弹。
三根早已滑落至指间的乌黑银针,无声无息地射出!针体纤细,唯有针尖处镌刻的诡异血色纹路,在火光下微不可察地一闪。
血煞探针·改!
三道微不可察、几乎与沉沉夜色融为一体的乌黑细芒!
目标:膻中大穴(气血交汇之海!)!气海丹田(内力枢纽之泉!)!肩井要穴(臂力爆发之桥!)!
如同三道来自九幽的冰冷诅咒!
“呃!”
欲掏后心的那名煞卫,前冲之势如撞在一堵无形之墙上!骤然停止!双手不是去攻击,而是下意识死死捂住膻中!脸色瞬间由红变紫再至黑!眼球因极度痛苦和窒息而暴突出来!“嗬嗬…嗬嗬…”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窒息声!体内狂暴输出的血煞全部拥堵在膻中要穴!如同被点燃引信的火药桶,在胸口内膨胀欲裂!
“噗!”
攻击咽喉的短刀手,气海丹田穴被乌针精准刺入!攀升到顶点的气势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萎靡下去!全身力量如同开闸的洪水飞速流逝!持刀的手变得僵硬笨拙,如同陷入泥沼!脸上血色褪尽,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衣衫!
“啊————!!!”
持爪攻击的煞卫肩井穴被命中!整条攻击的手臂瞬间失去了所有知觉!如同废木!凝聚其上的血煞彻底失控,在狭小的空间内左冲右突,无路可逃!手臂的皮肤瞬间鼓起数个鸡蛋大小、骇人搏动的紫黑色血包!一条条粗壮扭曲的血管如盘踞的毒蛇般暴突于皮下!那深入骨髓的剧痛让他惨嚎着翻滚在地,涕泪横流!
三人,土崩瓦解!如烂泥般瘫倒在地,堕入体内力量失控、生不如死的无间痛苦地狱!只剩下微弱的呻吟和绝望的喘息!
“废物!一群没用的废物!!”陈魁目睹此景,目眦欲裂,心胆俱寒!眼前这玄衣青年诡谲莫测、闻所未闻的手段,彻底击碎了他对武道的认知!控毒如臂使指!引内力反噬如神助!隔空引爆关键节点宛若邪神低语!这简直是赤裸裸的亵渎!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他的脊椎疯狂爬升,几乎冻结骨髓!
但这极致的恐惧并未带来清醒。
恰恰相反!
是彻底的疯狂!
双目被暴怒和兽性彻底染红!喉咙里滚出如同困兽的低沉咆哮!
“小辈!给我死来——!沸血焚心拳!!”困兽绝命的咆哮炸响夜空!全身暗红血煞罡气如同被浇入了滚烫的猛火油,轰然爆燃!色泽瞬间变得暗红近黑!浓烈到令人作呕的硫磺混合腐肉的气味弥漫开来!脚下地面寸寸碎裂下陷,碎石化为齑粉!
一步踏出!身法“缩地”催发到极致!瞬间跨越十几步的距离!脚步踏地发出擂鼓般的闷响!
右拳紧握,手臂肌肉钢缆般虬结贲张,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响!狂暴到极点的血煞之力被疯狂压缩凝聚于拳锋之上!散发出焚灭万物、灼热到扭曲空气的腥臭!拳峰周围的空气被高温蒸腾得白烟扭曲!仿佛空间本身都在这一拳下呻吟燃烧!
无形的灼热狂暴煞意,如同焚风热浪,先一步汹涌扑向陆青!意图引沸他的气血,紊乱他的内息,焦糊的气味弥漫战场!
一流血煞,燃命搏杀的邪道秘术——沸血咒!加持!拳如山岳倾塌!煞如烈火焚城!
面对这焚金煮铁、足以将百炼精钢轰成铁水齑粉的、带着燃烧生命的狂暴血煞重拳!
陆青脸上的最后一丝慵懒彻底褪尽!
取而代之——
是孩童发现新奇玩具般的纯粹兴趣与专注!双眸最深处,银芒微闪!
“心眼”全力运转!洞察细微!瞬间锁定!陈魁体内那强行融合、在沸血咒极限催动下布满细密裂痕、如同剧烈搏动的琉璃般的能量核心节点——膻中穴下三寸!扭曲的红光刺目欲裂,如同一个即将引爆的致命漩涡!
“这才有点意思。”低语。带着冰冷的、纯粹的狩猎期待。
陈魁那燃烧着粘稠黑红血焰、散发着焚灭气息的毁灭之拳!
距离陆青面门——不足三尺!
灼热扭曲的拳风已将陆青额前的几缕碎发吹拂得向后飞扬!裸露的皮肤被那高温煞气刮得刺痛!
就在这千钧一发、电光石火之际——
陆青垂在身侧的左手抬起。
掌心托着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黑色瓷瓶。
拇指轻轻一弹!
瓶塞“啵”的一声,如同气泡破裂,飞了出去。
无色。无味。
一股阴冷蚀骨到足以冻结灵魂!仿佛来自九幽深渊尽头的吐息!瞬间弥漫开来!悄无声息,却贪婪、精准、且无可阻挡地附着而上!
目标——
陈魁拳头外围那层狂暴燃烧、试图焚尽一切的——
血煞罡气!
蚀骨香!
“滋滋滋滋——嗤嗤嗤嗤!!!”
令人头皮发麻、牙根发酸的强酸蚀金之声骤然爆响!如同滚油泼雪!
那足以熔断玄铁的炽热罡气,遇此克星!如同阳光下的薄霜,肉眼可见地——
急速消融!变薄!黯淡!
熊熊燃烧的血焰剧烈摇曳、明灭不定!“噼啪”作响!濒临彻底熄灭!
一股冻结经脉骨髓的阴寒邪气!穿透被急剧削弱的罡气屏障!如同跗骨之蛆,贪婪地向陈魁的手臂经脉中钻去!
手臂上的汗毛瞬间凝结出细密的白霜!
陈魁脸上因疯狂力量而扭曲的狞笑——
彻底僵住!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前所未有的大恐怖轰然炸开!拳上沛然的力量疯狂流逝!那层护身的罡气正在瓦解!那蚀骨的阴寒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毒蛇,钻入他的手臂,正沿着经络迅猛地向内侵袭,直欲冻僵他力量的源泉!
“怎么可能?!这…这是什么鬼东西?!”惊骇欲绝的尖叫破喉而出!如同白日见鬼!那是超越他理解范畴的、来自异域的未知恐惧!
前所未有的死亡阴影将他彻底笼罩!本能催使他收拳!后退!逃离这致命的诡谲!
迟滞!心神剧震带来的亿万分之一秒迟滞!
就在他心神失守的刹那!
那布满致命裂痕的琉璃核心节点!在陆青被银芒点亮的“心眼”中——
彻底暴露无遗!脆弱如蝶翼!
护身罡气薄弱如纸!心神震荡失守!那唯一的、转瞬即逝的致命破绽显现的瞬间——
陆青的右手食指!
如同突破了时空的桎梏!
后发!而先至!
指尖凝聚着一缕精纯到极致、经由“心眼”解析后完美契合那节点震荡频率的源力!带着洞穿万物的精准与漠然!划破焦灼的空气!一丝微不可闻、却足以斩断生死的锐鸣!
指尖轻轻点在那层形同虚设的残破血煞罡气之上。
位置。
精确无比地对准!
膻中穴下三寸——那蛛网密布、如同跳动心脏般搏动的、即将崩溃的能量核心!
陈魁体内那座被强行点燃、布满了裂隙、如同插满雷管的疯狂熔炉!
“噗!”
一声轻微、如同戳破水泡,又像针刺穿鼓胀气球的闷响。
陈魁那狂暴如沉寂火山骤然爆发的气势——瞬间被腰斩!彻底泄尽!
前冲的铁塔般身躯——猛地僵直!如同被无形的定身法彻底钉死在原地!
脸上因愤怒和沸血咒而充斥的赤红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死灰!绝望!以及浓得化不开的难以置信!
他清晰无比地感觉到!
体内那脆弱维持平衡、如同熔岩般汹涌奔流的血煞之力——被这一指蕴含的奇异源力频率——精准地刺入了最脆弱的节点!
就像是——
烧红的钢针!
精准地刺入了炸药桶上那最致命的雷管!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
凄厉到足以撕裂夜空的、饱含着极致痛苦与无边绝望的惨嚎!如同无数濒死野兽齐声哀鸣,轰然炸裂开来!
体表残存的、微弱摇曳的血煞罡气——如同炸碎的劣质玻璃,彻底崩散!消失无踪!
裸露在外的皮肤下——无数道粗壮的暗红色蚯蚓状血线疯狂地凸起!扭动!搏动!如同有活物在皮下疯狂挣扎!
他的身体如同被疯狂注入了气体的皮囊——肉眼可见地膨胀!皮肤被撑得透明发亮!呈现出骇人的、濒临极限的紫黑色!
七窍——
眼!
鼻!
耳!
嘴……
粘稠的、带着焦糊气息的暗红色血沫!混合着细小的泡沫,从中喷涌而出!如同煮沸的恶毒浓汤向外溢出!
皮肤表面——无数细密的血珠如同汗珠般滋出!发出细微而密集的“滋滋”声,蒸腾起诡异的暗红血雾!
“轰——!!!”
一声沉闷到震撼人心、如同滚烫污秽血囊被撑至极限的爆响!
没有预想中血肉横飞、筋骨撕裂的场面。
唯有一片——
浓郁到化不开、散发着令人几欲昏厥的刺鼻腥臭(宛若千万条腐鱼在烈日下暴晒发酵的终极恶臭!)的暗红色血雾!
如同被压抑了千年的毒瘴火山,猛地爆炸扩散!瞬间将威远镖局门前十数步的范围彻底吞噬!粘稠!温热!扑打在近处每一个人的脸上、身上,带着灼热的余温和浓烈得几乎形成重压的怨毒煞气!
原地。
只留下零星几处焦黑的、指甲盖大小的碎骨渣!以及几块被污秽血浆彻底浸透、散发焦糊恶臭的破布片。再无他物。
陈魁。
连同他那身一流血煞修为。
彻底……
被这亵渎的血雾所吞没,化作了它最初、最浓烈的一部分。
卒。体内暴走血煞力量被外力精准引爆关键节点。失控反噬。自爆而亡。形神俱灭。
十数息。激烈的碰撞化作死寂。
空气中,血腥味、硫磺臭、焦糊气、残留的腐骨烟甜腻……地狱里所有的恶臭都混杂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废墟之上。
镖局内残余的喽啰——
魂魄仿佛在这一刻被那血雾攫取撕碎!
“噗通!噗通!”几声闷响,竟有人当场失禁!黄白之物混着恐惧的腥膻气味弥漫开来!
其余的彻底魂飞魄散!“鬼!魔鬼!他是地狱里爬出来的魔君!快跑啊!快——!!”歇斯底里、不成调的哭嚎尖叫撕裂了短暂的死寂!脚步声凌乱踉跄,如同被地狱恶犬追赶,疯狂向镖局深处逃窜!
陆青缓缓收回那根修长而致命的手指。
从容不迫。
如同拂去袖上一粒飘落的尘埃。
他至始至终,目光都没有真正投向那片弥漫的、腥臭粘稠的暗红血雾——仿佛那不过是一层无关紧要的浮尘。
抬步。
稳稳迈过。
威远镖局那早已被层层血污覆盖、散发着浓烈腥气的门槛。
浓烈的腐骨烟气残留。刺鼻的血腥味。混乱驳杂的怨煞气息……
这些足以让常人暴毙的气息,对他而言,不过是一阵带着不同味道的微风拂过。
甚至。他竟轻轻地、吸了一口气。深长的吸气,仿佛在细细品味这些污秽“气息”中每一丝细微的差异与构成。
目光平静,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扫过眼前这片狼藉血腥、恶臭弥漫、遍布尸骸残肢的前院。
如同……冷酷的君王在巡视一片被他亲手蹂躏过的荒芜疆土。
脚步没有丝毫迟疑。
向着后院更深处,稳稳行去。
“心眼”幽深的视界中——在那片能量驳杂、散发着刺鼻血煞混合着奇异药材(苦涩、辛麻、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腐甜)气息的石屋,如同暴风眼中心的灯塔。周围的防守(几个气息紊乱、肝胆俱裂的血气残余)形同虚设。石屋深处……一种低沉、如同心跳般搏动!冰冷金属材质独有的微弱共鸣!清晰可感!
“血瘟的源头,”陆青低声自语,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悉万物、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还有…我的东西……”他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该物归原主了。”
声音在这被浓烈血腥和死寂统治的庭院中,清晰得不带一丝烟火气。
袖中,那装着蚀骨香的小瓷瓶早已不见踪迹。
那冻结万灵力量的恐怖气息,仿佛从未存在过。
唯有那双深邃如寒潭古井的眸子。
清晰地倒映着这扭曲世界里所有混乱驳杂的能量网络轨迹。
平静之下。
是对“玩物”轻易损毁的索然无味。
是对即将收获“新藏品”(陨铁残片!血煞图秘法!)的纯粹探索之欲。
玄色的身影。
没入了后院更深的、潮湿霉味与淡淡草药气息、以及那躁动搏动感交织的浓重阴影之中。
威远镖局朱漆大门前。
只剩下那片如同凝固伤痕、象征着毁灭与亵渎的暗红血雾。
在呜咽悲鸣的夜风拉扯下。
挣扎着,缓缓飘散。
将那场短暂交锋的血腥与深入骨髓的恐惧。
无声地,深深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