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吵闹后,疯女人终于如愿以偿地得到了她想要的桃树苗——3棵桃树苗。她像宝贝似地抱着它们,像是抱一个婴孩,她用脸轻轻地触碰它柔嫩的枝叶,她深情地望着它们,身心沉浸在一种无比炽烈的热望之中。她在她家院子的东墙下挖了3个坑,轻轻地将3棵桃树苗放入坑中,然后拿起铁锹,生怕铁锹会伤着它们,小心翼翼地填好土。填好土后她又用心地给每一棵小树浇了水。最后她抬眼望望太阳,再回过头来望望小树苗,似乎在确定太阳是否可以直射到小树苗身上,她确定了是她期望的结果后,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她再一次用手久久地一棵一棵地触摸着小树苗,満含柔情地凝视着它们,眼里充满了希望。
阳婆婆照在那圪梁梁上
桃树树披上那银色的装
树叶叶随风哗哗地响
远方的情人吆快来我家乡
痴心的人在翘首祈望
在阳婆婆未升起的地方
阳婆婆从东缓缓升上
暖暖地照在圪梁梁上
身上暖暖的人儿心里忧伤
不知道此时的阳婆婆是否也照在郎身上
她用她那许久都没有展示过的美妙的歌喉唱出了一段动听的歌声,她透过这满怀希望与憧憬的歌声,看到她的情人从远方微笑着走来。她冲着他跑过去,想要拥抱他同时也被他拥抱,可是无情的墙壁把她撞了回来。身上的疼痛将她拉了回来,她的眼睛穿过零星的屋宇看到了在遥远的天际飘荡的白云和白云后面的蔚蓝的天空,她看到了遮挡着白云的摇摇曳曳的白杨,可是她没有看到她想念的人。
“桃花还没开呢。”想着自己的傻,她笑了。
“桃花开了,他就会来了。”她微笑着说。
“我那天梦到他了,我们在一片桃花树前,他说他也很想念我。他说每年桃花开的时节,他就会和我一起赏桃花。”她这样说着,不禁又回过头去看了看她刚种下的那3棵桃树苗。
“明年春天,它们就会开花了。”
“桃花开了,我就能见着他了。他说他要和我一起赏桃花。”
“那么小个树苗,明年春天能开花,哼,简直是痴心妄想。”这一声嘀咕转移了疯女人的注意力,她冲着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只见镇南正爬在墙头上看着她。
镇南是被那一阵美妙的歌声吸引过来的,他爬在墙头看到了疯女人的一举一动,听到了她说的每一句话,当他听见她说桃树明年春天就会开花时,他不由得小声嘀咕了一句,尽管他的声音不大,疯女人还是听见了。
此刻,她正用一种疑惑的神情望着他。
“明年春天它不会开花吗?”她问。
“我敢打赌,肯定不会,它现在才那么小。”看着疯女人心平气和地和他说话,镇南心里的惊惧消失了,于是他平静地回答。
“那你说它什么时候能开花呢?”她又问。
“总得长大了才会开花。”镇南煞有见识地说道,“我想应该是后年吧,后年它就长大了,长大了就会开花了。”
“后年啊?”
“明年太小开不了花,后年才会开花。是呀,总得长大才会开花呀,我真是昏了头,连这都没想到。”
疯女人自言自语地喃喃地说着。
她不再理会镇南,沉思着转过身向屋子里走去。
自从做了那个梦以后,她告别了多年的沉沉得无望,迎接了一种多少年都不曾有过的对生活的热望状态。她热切地盼望着梦想中的美好生活。她央求堂哥给她弄来桃树苗,她要亲自培育它们,她要看着它们长大、变得茁壮、然后开花。花开了,她的幸福生活就开始了。
多少年呀,自从他走后,她的生活就陷入了一种无边的绝望。她忍受着父母的责骂,忍受着身边人的非议。她抱着一种任人摆布的心态过着苦不堪言的日子。随后她的生活掉进了一个深深的黑洞中,她闭上双眼,想让自己永远沉沦在这里。可是生活总是不会随她的意,即使是无边的黑暗也不让她沉浸太久,它时而将她提起来,时而让她沉下去。她在这种痛苦的生活中挣扎、挣扎,她从不希望什么。太阳落下的时候,她心如死水,太阳升起的时候,她仍然心如死水。
她如同行尸走肉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她看着门前的人来人往,他们或默默,或行走,或打闹,这些都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冬去春来,花儿开了又谢,树叶绿了又黄,世界花花绿绿,这些都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她的世界一片苍白。
可是,老天也许是怜悯她吧,给了她一个梦,让她重新燃起了对生活的希望。梦中的情景是那样的清晰,他还是原来那帅气的模样,不,应该是比原来更成熟帅气了,他微笑着和她说话,他永远是那样的知冷知热,他轻握着她冰冷的手,揉搓呵护着它。一股暖流流进了她尘封已久的心,将她冰冻的心慢慢地融化。
他说:“你看过桃花吗?漫山遍野的桃花,一片粉白,特别漂亮。”
她表示没看过。
“桃花谱相思。”他幽幽地说。
她凝望着他,心底一缕忧伤掠过。
“层层叠叠的桃花,粉白相间,凹凸有致,高低错落,谱写着一部相思的乐谱。每一片叶片都是一个跳跃的音符,等到它们落下的时候,就是奏响乐曲的时刻。叶片弹拨着一根隐形的弦,每落一片,弹拨一下,有悠长的、有短促的,有抑扬的,有顿挫的,有高昂的,有低沉的......那时,你闭上眼睛,用心倾听,一曲深情的、悦耳的、犹如梦萦般的、如断如续的、如泣如诉的相思之曲就会飘荡在你的耳边。”他顿了顿,似乎在压抑一种激动的情绪,然后又用一种略带颤抖的声音接着说,“因此,它们的坠落不是灭亡,而是升华。它们的美永不谢幕。”
她心中升起一种热烈的渴望。
“等到桃花开了,我就领你一起去看桃花。”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