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比谁能吹

小冰河时期的五月,双辽平原上地残雪已开始融化,地表朝阳面冻土层解冻,道路已经变得有些泥泞。

代善旗军在北正屯两里外止步,岳托策马驻立放眼望去,前方土岭平原中是连绵的蒙古窝棚,心中粗略盘算足有一千余户,“敌人口五千余、族兵二千余!”身边二等甲喇章京向其汇报军情。

岳托举起望远镜开始观察,这里地势凹凸不平,丘陵平原上的植被开始展现出勃勃生机。在山坡上,枯黄的草丛中渐渐冒出了嫩绿的新芽。

原本被冰层覆盖的河床,重新焕发出了生机。小河流水潺潺流淌,拍打着溪边的石块,溅起一朵朵洁白的水花,溪流两边平原上,牛羊如云朵般地散落其中,彰显得一派祥和。

但是,屯中不见炊烟,静谧可闻鸦噪,劳作者为妇孺。安国侯兵书中说:参考三点可确定一事件,“尼玛果然有埋伏”,岳托心中开始默读,明军骑兵战术条例随后发布命令。

“命令:全军保持战术队形,不得单独行动,注意敌人的陷阱,保持速度和机动性,合理利用火力支援,后队炮火随时打击支援。”

硕垒站在北正屯口,等待着代善的到来,他的预想是将代善部全部引入屯中,待炒花率领的五千蒙古骑兵围上来后一起动手。

信报已经传给万户长炒花,但眼前的局面却发生了变化,前往迎接的百户长没有将客人请进来,信心十足的硕垒失算了。

他先前估计仓惶出逃的代善,长途跋涉后必会急于进屯休整,然而,此刻却在离屯两里外停住了。“惊弓之鸟”硕垒内心鄙视道。吃掉代善他们心里没有负担,事先他与林丹汗谋划好了,准备事后向明国皇帝邀功请赏。

但他们还是低估了代善的狡猾和背后王奇的算计,在王奇算计中只要代善不公开扯旗造反,那就依然是明帝国的军队,攻打代善就是攻击明军。

“突突突”战马焦急地打着响鼻,岳托单手提缰一只手安抚着跨下战马,他在等待硕垒前来,军不入险地,他可不会蠢到单刀赴会,安国侯的将领不许玩这套把戏。

硕垒等了一会儿,终于耐不住性子,亲率二百骑出屯迎接了。一只逃窜的孤军,量其也耍不出啥花招,到了口的肥肉岂能放过。

“咻!”硕垒一提缰绳催马缓缓前行,心中保留了几分警惕。毕竟自己的伏兵离的有点远,身后这二百骑有些单薄。

两军距离渐渐拉近,已能看清双方的面容,硕垒目光中,岳托骑在马上正向他抱拳拱手。身边护卫身形一展,腰间露出了双管短铳,“唏!”硕垒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惊叹:“代善族军已是明军乙级旅团配置了”。

虽然心中已有忌惮,但是咱家脚步不能停,自己的地盘怎能露怯,待老子先哄哄尔等,过后这些宝贝,还不都是老子的嘛。

“大贝勒!一向可好!”来到近前十米外,见岳托仍没有下马相迎,硕垒汗按下心中不满,骑在马上热情的打声招呼。

见硕垒没有下马迎客,岳托更加确认其有诈了。“感谢汗王出屯相迎,本贝勒代阿玛送你个见面大礼!”“接好了”。

说着岳托从腰间抽出手榴弹,一拉引线“哧!”地一声后“嗖!”地一声甩了过去。身边亲卫紧随其后,纷纷拔出手榴弹“哧哧哧!”“嗖嗖嗖!”如雨点般飞向硕垒。

听说有礼物相送,硕垒瞪大了两只眼睛瞧向岳托,眼神瞬间三变,喜悦、疑惑、惊呀。事发突然,硕垒来不及反应便被火光淹没,身后骑兵顿时乱作一团。

“杀!”岳托喊声刚一出口,身边家丁便策马而出,一手持刀,一手持铳。在两军战马都未加速前,双管短火铳近射尽显威力,“嘭嘭嘭!”前排蒙古骑兵在混乱中纷纷中弹下马,后面的见势不妙拨马便逃,不愧是自封汗王,竟然无一人冒死抢救硕垒,破衣滥衫的汗王硕垒,被家丁捆了个结实,搭在马背上。

不到一袋工夫,二百蒙古骑兵便损失过半,襄红旗骑兵追至屯前,被岳托紧急召回,全军开始迅速结阵。代善指挥一千下马骑步兵,依托大车结成圆阵,火绳枪机头大开,引火线纷纷点燃,十门三十磅榴弹炮架在阵中,岳托率一千五百余骑兵占据高坡准备策应。

全军刚刚进入迎战状态,四面便响起了马蹄声和喊杀声,最先出现的是埋伏在北正屯外的硕垒蒙古族骑兵,东西两队千人开外。

随后正北面出现了,一条长长的骑兵阵列线,黑压压的足有四千多骑,紧接着身后南面突然,从土丘背后冒出一股,近千人的骑兵队伍。

“被包围了”代善心中有点慌乱,但瞧向手下旗军官兵,一个个神情冷俊,手持火绳枪严阵以待,心中不免安定下来。他把骑兵布置于背后南侧,为的是防止意外留条后路。目前,他不确定郭长顺202骑兵旅是否会及时接应,甚至耽心王奇会借刀杀人,甚至于乘势灭掉他的两红旗。

多年的经验告诉代善,世间事件不到最后关头难辨真伪,况且自己是反叛在先,王奇如果乘机对自己下手,心中不会有一点负担。

蒙古骑兵从四面围了上来,战马奔腾战刀闪亮压迫感十足,硕垒部族的两千余战骑,兵分左右两路杀了过来,他们对于现代火枪兵的防御阵地认识不足,又贪功复仇心切,一个个策马扬刀,张弓搭箭娇狂而至。

四十米外第一拨箭雨射来,“噗噗噗”箭矢纷纷扎进士兵身前堆起的麻袋,头顶上支起的羊皮长直褶衣。“噹!”地一声,一支箭头射中代善头顶的铁锅,代善顶着铁锅左右察看,士兵们都还安好心下稍安。

“开火!”步兵教官牛录章京齐兵一声令下,一百支火绳枪被点燃引火,士兵迅速瞄准目标,二十米外枪响“嘭嘭嘭!”蒙古骑兵们纷纷被密集地散弹射于马下,队形开始变得混乱,伤马乱窜扰乱了骑兵后续冲锋。

“投弹!”牛录章京齐兵再次下令,一百枚已抠开底盖地手榴弹,被拉下引火绳后飞向敌骑。“轰轰轰!”阵地前二十米外,顿时形成一道近三百米长的火墙,一时间,破衣烂衫、惨肢断臂漫天飞舞,滚滚硝烟升腾而起。

“嘟嘟嘟!”“小组战术射击!”齐兵吹响了哨令。士兵三人一组开始轮射,穿过烟尘薄雾的蒙古轻骑兵,纷纷中弹落马,后面大队重甲骑兵密集而来。

“全炮位预备!标地三百,仰角三十,秒准右前方敌骑密集阵,三发齐速射!”炮兵教官马锐举着望远镜及时发布炮火阻断命令。

“咣咣咣!”十二门榴弹炮仅三个齐射,密集前进中的蒙古重甲骑兵,瞬间便被炮火覆盖死伤无数,硝烟散尽一地血肉。

战马都被炸开了肚囊,骑兵们丢胳膊断腿的惨不忍睹,恐怖瞬间弥漫整个战场,自以为傲百战百胜的蒙古重甲骑兵,在炮火面前不堪一击,在连续打击下,硕垒汗部骑兵崩溃了,他们逃了,再不掂记代善百万多两的白银了。

代善终于松了一口气,也泄了一肚子的气,临战后整个阵地都不听他的指挥了,全是安国侯派来的教官们在指挥作战,他们各自负责一面,自动相互支援,彻底失去反叛之心的代善,经此一战彻底服气了。

岳托骑兵正在与敌骑对峙,对面近千敌骑直到正面友军溃败都没寻到机会,只是派出散骑骚扰,被襄红旗斥侯用短铳轰掉俩个后,便乖乖地躲在两里外游荡。

万户妙花率五千骑三面围了上来,他没有在第一时间支援硕垒,他的族军千夫长前些时日,在铁力地区野战中被多铎独立骑兵旅杀的惨败,折损五百多人,战马七百多匹。

眼见硕垒族军骑兵溃败,狡猾的妙花没有继续发动进攻,而是分出两千骑前去收笼硕垒残兵败将,主力围而不打占据周边水源地,逼迫代善骑兵出击。他发现代善南面阵地单薄,一但将骑兵引出只需千骑便可杀进阵中,辅以外部攻击便可将代善军阵击破。

妙花没有算错代善如此布阵,是因受限于地形和兵力不足,步骑兵守野过于分散会造成防御火力不足,容易被四面攻击一点突破,而过于集中会失去机动空间,也容易被火箭齐发而造成损伤,他的这块防御阵地是个小高台,草木稀疏不怕火攻。

唯一缺点就是离溪流水源较远,他在赌王奇不会舍弃他,虽然自己没讲信用,但他依然相信王奇会信守承诺。两天是他的最大极限,时过只能拼死一搏。

届时他只能选择流窜或投降他族,因为,明国已无他代善容身之地了,关键是安国侯亲军训练出的手下教官,该如何处理他一直没想好,这批人既是他的依仗,也是他心头的一根刺。

北正屯里升起了炊烟,敌军开始埋锅造饭了,屯子里开始闹腾起来,硕垒族人及羊群被赶进屯子,逃散的族兵离不开部落,被万户妙花军队收编了,一支两千人的新编骑兵,驻扎到水溪边截断了最近的水源。

硕垒被押了过来,浑身多处受伤被包成了综子,代善想利用他在紧急时,说降正面该族骑兵打开一条生路。硕垒求生欲望很重倒是听话,代善命人给他喂了些食物,怕他抗不住伤痛死掉。

万户长妙花进了北正屯,他得到的消息是硕垒死了,于是乘群龙无首之机,收缴硕垒族人千余户近五千口人,其中族兵二千四百余,打散编入军中。现在他已是接近真正的万户了,合计六千七百余户,战兵八千余。

想到代善手中价值百余万两金银财宝,两千余精锐骑兵和他们手中的火器,妙花不禁咽了两口哈喇子。心满意得地围困着代善,等待着时机给其雷霆一击。

架在火中的全羊滋滋地往外冒油,妙花用尖刀切下一条羊腿,大口撕咬起来,北正屯牧民有羊数万只,良马三千多匹,牛几百头全被妙花缴获,足够妙花全军享用数月。吃美了的妙花打着饱嗝,端起了一大碗马奶子酒。

“轰!轰!轰!”突然一阵炮声响起,吓了妙花一跳,左手一抖酒碗落地摔了个稀碎。“奶奶的甚么情况”妙花骂骂咧咧地走出硕垒营帐查探。

眼前一匹战马急惶惶奔来,骑兵马上惊呼“敌袭!敌袭!”及至近前:“禀万户大人,北面发现大批敌军正在对我族部发动攻击”;

“敌袭!”“敌袭!”数匹战马接连奔来,骑兵一路叫喊着来到近前“禀万户大人,西面发现数千骑兵正向我军杀来。”

“急报!”骑兵及至近前翻身下马连滚带爬:“禀万户大人,东面杀来数千骑兵我军不敌溃败!”

“敌袭!”“敌袭!”“明国杀神野战军已将我部合围,南部巴勒尔泰千户被袭身亡,其部被杀神军和岳托骑兵合围!”

“奶奶的!斥侯都是瞎眼驴吗?为何早不报警!”妙花气得暴跳如雷大声嘶吼。

“万户大人啊!俺们逃不掉也来不及呀!杀神军千步外就能杀人啊!”“彪下斥侯十人,还未近敌骑百步,便被打死六七人,是属下机警方才逃得一命,随俺身后三人皆为我挡枪而死。”

“哪你还活着个裘!”“呛啷、咔嚓!”妙花拔出马刀用力一挥斩下斥侯十人长的头颅。

“吹号集结!”余怒未消的妙花,赶紧下令。“呜!呜!呜!”牛角号声接连响起,一声比一声急切,妙花急忙骑上战马奔向高处观望。

放眼四面可见自己的骑兵全部溃散奔向自己,耳中可闻四面皆是枪声不断,明军人数过万从四面包围压迫过来。最近处代善地步兵已经展开,在南部形成了一条长长的阻击线,一千余骑杀向溪边己方守军,背后紧随着数千明军步骑兵和骑兵。

妙花被眼前景色惊呆了,他一生征战无数次,自己的骑兵勇士们从未有今日败的这么惨。

“吹冲锋号命令他们给老子杀回去!”“呜!------”妙花暴怒了,但他心里清楚,如果全军龟缩进北正屯内,明军用炮火就能把自己族军轰个稀巴烂,他必须命令各军拼死突围,只要为他赢得战机,他便可率亲卫千人队,乘机突围出去。

号声就是命令,刚刚按号令指挥撤退的蒙古各部千夫长们,在接到冲锋号令后,开始组织人员掉头反击了,但是因为开始逃得太慌乱了,只能组织半数人回头突围,士气便大打折损。

而明军突然改变了战术,前面骑兵改为步兵呈散兵战列线,三人一组形成一条阻击防线,身后骑兵呈战列线组成了两道防线。

一个千夫长纠集近千人,呈纵形队列开始向明军防线突击,妙花看在眼里内心激动不已连连赞叹。突然,队伍中便遭到了明军炮火打击,瞬间便被切成数段。

前锋几乎同时也遭到明军火铳和手雷阻击,明军发现己方意图,临近三人组纷纷向突击地移动,并开始侧击。妙花看得心急,恨不得亲自上前,亲自领兵一鼓作气突出防线。

突然,“呜呜呜!”己方集结号声响起,妙花顿时惊呆了,不禁疑问道:“狗日的谁下的命令!”见身边人都露出不明所以的眼神,妙花寻声望去。

南部方向代善军中炮兵教官马锐,在用望远镜观察战场局势中,果断指使满族士兵吹响了蒙古人的集结号,直接瓦解了妙花各部族军的攻势。

妙花顿时傻眼了,他指挥不了自己的部队了,你吹人家也会吹,直接把全军吹成了一锅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