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热水擦干净伤口周围的垢污后,何谋全得已窥视试了伤口全貌。
万幸,这支短弩没有射中脊椎神经,否则即便能把弩箭拔出来,她以后也很有可能瘫痪;不幸的是,弩箭穿透了血管,箭体堵塞在里面伤口都一直在流血。
如果直接把弩箭拔出来,会引发伤口大出血。
但不拔,也是慢性死亡,长痛不如短痛,动手吧。
何谋全翻身下床,准备好两张白布,又找出了之前老神医给的麻沸散和一些药末。
当日,那神医几乎是把周沐沐开膛破肚,才把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据神医说,这麻沸散有止疼的作用,现在这场“手术”需要先割开伤口,然后再将深入几寸许弩箭拔出来,拔出来的这个过程,如果没有麻药,是会痛死人的。
何谋全不想云懿承受着这巨大的痛苦,所以决定兑些麻沸散给她喝下。
兑好麻沸散后,还比较烫,何谋全将其放在一边冷却,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把五寸许的小刀。
小屋中间,除了一盆热水,还有一只炭盆,里面火烧得正旺,青红色火苗闪动。
何谋全将小刀洗干净后,放在火上烤,要等到小刀烧红,彻底消毒后才能用,不然可能会引发二次感染。
炉火很旺,青红的火苗包裹着刀身,很快就将其烧得遍体通红。
万事俱备,该开始了。
何谋全从桌子上的麻沸散端了过来,然后坐到云懿身前,看着她绝代风华的容颜。
整个上身浑然天成,仿佛是这天地化生的神作。何谋全为之失神。
但云懿已经越来越虚弱,低着头,也不说话,何谋全也没心情欣赏。
“云懿,来,喝下这个。”
回过神来,何谋全轻轻拍了拍她,准备将这碗麻沸散给她喂下。
云懿慢慢抬起头,长黑的头发披在肩上,将她绝世容颜遮住了一些。
杏眸看着何谋全,眼神里露出不解和羞耻,一边侧头避开何谋全眼神,一边道:“你端的什么……”
“麻沸散,喝了它,一会儿就不疼了。”何谋全举了举手里的碗,解释道:“还记得给周沐沐开刀的老神医吧,这就是他给的,能止疼。”
“我记得。”云懿点点头,眨了眨眼又问道:“那是不是喝了,我就听不到你说话了?”
“应该……”何谋全愣了愣,想起上次周沐沐喝了这麻沸散,就跟死人一样,然后回道:“也许是。”
“我不喝。”听见何谋全这么说,云懿摇了摇头,痛苦道:“我不想这样,我想听你说话……”
何谋全心神一震,手里的碗一抖,差点掉落。
没想到面前这个高手,这个向来冷漠,如冰霜的女人,会有如此柔软的一面;何谋全不知道的是,她其实从来都很温柔,只是这动荡的天下和数万族人被杀的血海深仇,不允许她暴露出自己的柔弱的一面。
她都与我“坦诚”赤身相见了,还有什么不能与我诉说的呢?
也许从今以后,她就是我的软肋了吧,我也要拿起剑站在她身前,成为她的盔甲。
“那就不喝。”何谋全将麻沸散放在一边,取过白布卷成一团后,放在她手里,凝重道:“无论什么样的痛苦,我与你一起承受。”
“你开始吧,无论多痛,我都能忍受。”
说完话,她自顾自的已经把白布咬在了嘴里,朝何谋全点了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何谋全有些颤抖的手从火上取过已经烧得通红的小刀,小心翼翼的拿着通红尖刀坐回她身后。通红的刀尖接触到雪白肌肤,顿时发出滋滋响的声音,伴随着一股腥臭,灰烟丝丝冒出。
烧红的小刀割开了她的伤口,伤口周围的血肉被烫熟,大股鲜血流出……
云懿浑身一颤,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不久后,房间里传出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刺破了静谧的夜晚。
之前被火烧红的刀已经被血染红,鲜血流得到处都是,何谋全双手通红,宛如一只正在撕尸得恶魔。
割开箭头周围的血肉,指尖按在断箭上,何谋全双手颤抖,迟迟下不了手;深呼吸了一口气,何谋全狠狠一咬牙,开始使劲,断箭慢慢被拔出。
“啊!”
阵阵低沉压抑的惨叫响起,云懿浑身颤抖,大汗淋漓。
……
待拔出断箭,止住泉涌般的鲜血,清理完创面,上完药,缝合包扎好伤口,已经午夜时分。
白色布带从背后缠到她胸前,呈一个圆裹住了伤口。鲜血仍是往出冒,打湿了绷带,顺着背往下流。
何谋擦了擦额头上的密密汗珠,翻下床去洗手。
“云懿,现在怎么样?”何谋全一边洗手,一边问道。
却没人搭理他,空荡的房间,除了沉睡的周沐沐,只有两盏燃烧的油灯。
“云懿?”
他回头一看,只见黑发披散、盘腿坐在床上的云懿不知何时已低下了头,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云懿!”
何谋全慌忙起身,快步冲到床前,一番查探后才发现云懿已经昏死过去了。
“没死就好……”何谋全喘着粗气,惊魂不定,一阵后怕。
料理好一切,何谋全盘腿坐在她身后,将她抱在怀里,以自己的身体温暖着她,静静守护。
四更天,小屋外传来了脚步声。
窗花上出现了一道高大人影,陈长廷的声音传了进来。
“大人,事可顺利?得手了否?”阴鸷的声音带着玩味和调侃。
“你在说什么!”何谋全脸一黑,寒声道:“本差在给她治箭伤,可不是在做什么趁人之危的下作事情。”
“长廷明白了,一时唐突,望大人恕罪。”
之前陈长廷见何谋全背一个抱一个,带着两个大美人寻到这处僻静屋子,还以为何谋全是欲火发作,准备开荤……
“行了,有什么事?”
何谋全语气有些不满,也有几分担忧。
在没什么大事的情况下,这个点,陈长廷绝对不会来打扰自己,因为自己提前已经交代过。
现在陈长廷亲自找来,恐怕不是什么好消息。
陈长廷站在门外回道:“杜至焕已经不行了……您要不要,去见他最后一面?”
杜至焕要不行了?怎么这么快,何谋全心里一颤,随即小心翼翼抱起云懿,朝房门走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