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中年妇人是陈朝进之妻,陈玄音生母,齐氏。
“子女不教,父母之过,齐氏,你明日就去藏书阁读书,什么时候明白教子之道了,就什么时候出来。”
齐氏闻言,连忙跪地告饶道:“玄音不学无术嚣张跋扈,非我之罪,盖其本真性情也,请祖母明察!”
“言不力,棍棒底下出孝子,今日老身便代你管教一番。”
老太君怒,杵杖呼道:“上家法!”
众人闻言,色变振恐,齐氏也哭叫道:“祖母手下留情,玄音是您重孙女呐!”
“就是因为我是她太祖母,今日才要略施惩戒,要是她以后闹出事丢了性命,后悔就晚了。”
齐氏求情无果,其他人也不敢说话,生怕遭了池鱼之殃。
两个年轻人抬着一个宽大的板凳到了大厅中间,随后命令陈玄音趴在上面。
陈玄音极不情愿,却也无可奈何。
“啊……”
第一棒下去,陈玄音的呻吟声便响彻大厅内外。
三十棒过去,陈玄音背部血肉模糊,血流不止,凄厉惨叫一声后昏死过去。
一个女子看不下去,跪地求情道:“太祖母,收手吧,玄音快被您打死了,无论她犯了多大错,总归是您的后人啊!”
说话的女子属二房,叫陈橘白。
她与陈玄音同辈,但却是知书达礼的淑女典范,跟陈玄音关系很好,也不知道陈玄音为何跟这个淑女合得来。
长房陈远治也跟着跪地求情道:“太祖母,您就饶了玄音这一回吧!”
这两人一开口,竟有十几个同辈兄弟姐妹站出来为陈玄音求情。
“看在你们的面上,老身就饶她一回,若是下次再闹出这样的事……”
万氏点到为止,但意思很清楚,若有下次,只会加倍重处,决不许求情。
众人丝毫不怀疑其话语的真实性,老太君发怒时,连年满六七十岁的儿子都敢打,教训几个重孙不是易如反掌?
泪眼婆娑的齐氏唤来陈玄音的侍女,命其将陈玄音抬回房疗伤。
……
五天后,即定初二年二月初六,陈阀派遣使团赴临江朝圣。
一行人以长房二公子陈远成为首,二房三房四房各派出了一名代表,四房的代表就是伤情初愈的陈玄音,说是让她戴罪立功。
陈阀在判断形势后,依然决定投向临江朝廷,故而派人前往临江觐见刘玄。
刘齐政权得到这个消息后愤怒不已,立马派出使者前往新乐斥责陈阀,并以武力作为威胁,要求陈阀也要派使者去京师朝拜刘齐。
万氏严词拒绝,并赶走了使者。
周延益勃然大怒,以宰相名义向陈阀下达了最后通牒。
第一,陈阀必须交出杀人凶手陈玄音,为中郎将郑俊偿命,第二,立刻派使者觐见刘齐,并上表朝贺,第三,选派两位长房嫡系公子到京师为质子。
如果不能遵守这三个要求,朝廷将会调集大军讨伐陈阀这群乱臣贼子。
陈阀既已决定倒向临江朝廷,当然不会按周延益说的办。
为防伪朝大军压境,陈阀也迅速调兵遣将,筹集粮草,并出使联络各门阀世家,做战争准备。
新乐镇内,笼罩着战争的阴云。
二月初九,陈阀使团抵达临江。
刘玄闻之,不胜欣喜,下旨设宴款待陈家使者,并宴请群臣。
当天晚宴,皇帝刘玄亲自到场,与陈远成、陈橘白、陈玄音等陈阀子嗣亲切交谈。
……
何谋全和刘疑是二月初二到临江的,夫妻这一路可谓是坎坷不断。
夫妻二人是上个月十三日离开京师的,赶到沐雪崖时,战斗已经结束了。
云懿不知所踪,也可以说是尸骨无还。
正当何谋全黯然神伤时,刘疑突然料到,群雄围攻云懿很有可能是个幌子。
暗中的敌人知道何谋全对云懿的爱和愧疚,故而设此计将何谋全骗离京城,幕后之人又知道刘疑心系何谋全,不会坐视何谋全孤身去救人,所以料到刘疑也会与何谋全一并离开京城。
二人有此猜想,当即决定迅速返回京城。
但鬼哭原和沐雪崖早已布置了伏兵,他们沿途追杀数百里,将刘疑带去的一千余摘星刺客尽数斩杀,何谋全凭借有一个大成至圣之中至高者的妻子逃过一劫。
由于对方是万余铁骑,加上北国多平原,夫妻两人被杀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一连奔逃多日才逃到通州城下。
就在伏兵围杀夫妻二人时,京城也产生了变故。
东园发动龙武军兵变,冲入皇宫控制赵后,又逼迫董太后下诏废帝。
随后,皇帝刘玄出逃临江。
由此可见,幕后之人算计的很好。
先是以慈宁观命案为名,煽动武林与朝廷对立,并以此除掉通州侯云懿。
他又知道云懿是何谋全心爱之人,于是借群雄在沐雪崖围杀的机会调虎离山,将何谋全和刘疑这两个绊脚石骗离京城。
同时,又在鬼哭原附近布置了两万余精兵,力图让何谋全和刘疑死在北疆。
而在这个时候,他又发动兵变,废帝立新。
一内一外,配合得天衣无缝。
既能将刘玄这个昏君拉下马来,也能将何谋全和刘疑这两个御前红人一并除掉。
待到何谋全和刘疑乔装回到京师时,却得知群臣将德王刘齐接到了京城。
京城变成了东园窝,夫妻两口子当然不会一头钻进去。
随后,刘疑带着何谋全回到摘星楼。
刘疑并未急着前往临江,而是坐镇摘星楼运筹帷幄。
她先是彻底扫除了散布在京畿一带的临云宗残余势力,随后又尽遣摘星十长老及左右二使,剿灭了北地所有暗中与蛮人勾结的黑白势力。
摘星刺客所过之处,血雨纷飞。
短短几天时间,十余名与蛮族眉来眼去的边关将领被暗杀,三十多家资敌的商帮老板被杀,二十多名坐实通敌的官员被暗杀,三个江湖门派被灭门。
京城边关,人心惶惶。
周延益被摘星楼的暗杀行动弄得焦头烂额,震怒之下几乎是把京城搜了个底朝天。
可那摘星楼就像是空气一般,根本找不到一丝一毫存在的踪迹。
找不到摘星楼,周延益就派人去何谋全侯府把刘疑生母华贵妃抓了起来。
严刑拷打,可是华贵妃根本不知道自己女儿和摘星楼有何关系。
周延益以为其不开口,于是将其关进了永暗之牢,以此逼迫刘疑现身,同时发泄心中的怒火。
华贵妃入狱不久,自缢而亡。
刘疑听到这个噩耗,大口吐血。
……
此事伤心,且不说这件事。
几十次行动中,摘星楼总计出动了一万多刺客,何谋全也第一次认识到自己老婆势力之强。
整个摘星楼,总计有二万三千七百余名在籍刺客!
摘星十长老当中,有足足五位老牌的大成至圣,其中冷士贞的武功更是仅次刘疑。
左使林不语和右使杜孝恭,武功稍次冷士贞。
从丧母之痛中稍稍缓过劲后,刘疑对摘星楼进行了人事调动。
冷士贞潜伏临云宗两年,又在望月谷一战中立下了大功,故而位复原职,重任摘星执法使。
与冷士贞配合演戏的顾弘文亦复职,重归十长老之位。
除了丧母之痛,还有一件对刘疑打击非常大的事。
刘疑的师妹林不语在望月谷一战中被尼萨巴泰重伤,双目也被剧毒黑雾致残,自此永久失明。
从那以后,林不语闭门不出。
整日在房中嚎啕大哭,以泪洗面,哭得没力气就睡,有了气力又是泪流满面。
一头黑发也失去了光泽,随意披散着,一尘不染的容颜更是憔悴万分,毫无血色可言。
从前的摘星美人,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了。
师妹变成这副模样,刘疑看在眼里,疼在心中。
摘星楼先主只有三个弟子,大弟子早年被杀了,刘疑排第二,林不语最晚入门。
想起师父临终前的托付,再看看师妹现在的样子,刘疑只觉心如刀绞,好几次哭昏在摘星先主的画像下。
东园乱政,刘齐篡位,天下呈二朝并立之势,蛮族也趁势猛攻通州,大汉江山社稷如风中浮萍,母妃狱中自缢,师妹也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瞎子。
凡此重重,终是击垮了刘疑。
忧愤成疾,刘疑大病一场,卧床不能起,日夜呕血不止。
何谋全遍访名医,可不管是哪个名医,只是看一眼就摇头,表示没办法。
“此乃心疾致病,解铃还须系铃人,心病也须心药医,老朽不精此术,请公子另寻高明。”
兜兜转转,何谋全遇到了一个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