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北国好风景,风雪时节又逢君,好久不见。”
何谋全满脸笑意,这人正是当初在晋阳救治周沐沐的那个神医。
此人医术极其高明,他当初给周沐沐治病时,几乎是将其开膛破肚,而后又遍插银针,使了不少古怪的法子,命在鬼门关的周沐沐也当真被其拉了回来。
当何谋全要付他千金作为酬谢时,他却只取一半,然后要求何谋全在晋阳种下五百株杏树。
老人临走时,何谋全问他何时可以再相见,老人却道,大人最好祈祷终生不相见,但也许花开之时就是再见之日。
医术高明,举止言谈也十分神秘,故而何谋全对他印象极深。
如今再遇到,何谋全既意外又惊奇。
老人抚须笑道:“贺君得高迁,少保近来可好?”
“不好……”
何谋全苦笑,又问道:“不是说花开再相见么?而今大雪茫茫,哪里有花开?”
老人含笑抚须,指着院中梅树道:“院中一株梅,凌寒独自开,老朽从不妄言。”
望着梅花,何谋全哑口无言。
“少保在晋阳时,曾答应老夫种下五百株杏树,不知……”
何谋全如梦初醒,连忙拱手致歉道:“适逢高贼席卷武定,小子忙于剿匪,竟将这事给忘了,还盼老先生勿怪。”
这神医给周沐沐施救完毕的当天,何谋全就率兵出征武定了。
武定会战持续月余,等何谋全再回晋阳,早已把这事儿忘得无影无踪,而今听到老人提到,方才想起有这回事。
“果然不出老夫所料,不过少保日理万机,未曾留意这些琐事也在情理之中。”
医者仁心,老人并未怪罪。
何谋全伸手请道:“老先生,请入内上座拜茶。”
“少保请。”
何谋全将他请进摘星楼,郑重招待。
亲身进入天下闻名的摘星楼时,老人十分感慨。
看到摘星楼人分工有序,又亲眼见到各类情报收集归档封存,老人连声称赞摘星楼的创始人是个举世罕见的奇人。
何谋全笑道:“老先生,难道当代楼主不是吗?”
老人道:“这一代摘星楼主固然也是才智超群的惊才绝艳之人,但其涉世太深,又久为红尘俗事所困,其所行所为早已偏离摘星楼创始人的初心,须知王朝霸业是空,江湖纷争是幻,老朽虽不曾见过这一代楼主,却也知道摘星楼这些年的变化。”
何谋全哑然,这一代摘星楼主的身份很特殊,是皇族长公主。
皇族执掌摘星大权,其本身的身份观念必然会引起摘星楼路线的偏离,这是不可避免的事。
以往摘星楼是情报站,网罗天下各类情报,再高价出手给有需求的人获利,而受雇行刺只是附带业务。但自刘疑掌权以后,受雇行凶的业务却成了大头。
不过何谋全不认为刘疑的思想是错,天下事何其之多,仅靠官府不可能管得完。
摘星楼的改变,至少让无数弱者看到了希望。
当他们面临无法反抗的危机时,只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就能获得正义和公平,而代价也不高,都是根据他们的条件来定。
伟大的不是摘星楼,是刘疑这个人。
何谋全并未和老人争辩,邀其落座拜茶,二人随即寒暄起来。
老人问起周沐沐,何谋全只是摇头,她此生还能不能再醒过来,已是天意所定。
如今京师变成了东园窝,侯府肯定也被东园搜查过了,周延益应该也找到了自己的小女儿。
虎毒不食子,看到周沐沐这样,想必周延益也不会无动于衷,故而何谋全并不担心。
寒暄少许,忧心刘疑病情的何谋全忍不住道:“老先生所行,仅仅是和小子叙旧么?”
“那当然不是,老夫所行,正是为少保而来。”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何谋全无语凝噎,这老东西卖关子倒是有一套。
老人道:“方才在外,老朽听少保说近来不好,不知是什么烦心事?”
“老先生知我,忧国忧民之愁就不说了。”
何谋全叹了口气,失落道:“上月,云懿被武林群雄围攻于沐雪崖,吾赶到时战斗已毕,一朝失初爱,吾痛断肝肠。三日前,吾妻又突发恶疾,现卧床不能起,日夜呕血不止。”
“望她日渐消瘦,我只恨不能代她受病痛之苦,奈何,奈何,唉……”
寥寥几言罢,何谋全连叹几声,满面愁容难掩。
老人笑了,抚须道:“事不出老夫所料,少保之妻是患了心疾,心病须心药救,寻常药石不能奏效。”
听其所言,似乎提前就算到了这件事。
何谋全精神一振,连忙问道:“老先生可是胸有良方了?”
“良策谈不上,草方倒是有一个。”
何谋全起身,拱手正色道:“还请老先生出手相助,无论事成与否,谋全都会重谢。”
老人道:“无名氏也是一代杏林宗师,然而自己的心病,自己终是救不了,罢了,带老朽去看看。”
何谋全骤然变色,下意识道:“你怎么知道她就是无名氏?”
刘疑才智超群,万法全通。
武功冠绝当时,道法佛法精深,文才更是随手即可成文立书,对地理、兵法、政治等等也是精通无比,医术更是闻名杏林。
医术方面,刘疑最善疑难杂症,其中又以小儿病为长,通俗点说就是什么病都能治,但儿科这方面是专家。
她行医时以斗笠流苏覆面,从不在人前露出真容,故而民间称其为无名氏。
无名氏这个身份,刘疑只给何谋全说过,故而天下也只有何谋全一人知道。
而老人从未与刘疑谋面过,连她是摘星楼之主的身份都不知,可以说,刘疑对他来说就是一个陌生人,那他凭什么知道何谋全妻子就是无名氏?
其中太古怪,这老人也太神秘,似乎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见何谋全表情又惊又疑,老人又道:“少保之妻就是无名氏,至于老朽是如何得知的,却是由来已久,渊源极深,说起来颇为复杂。”
何谋全道:“愿闻其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