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承乔率先逃离战场,其他部将见状,也有学有样,连忙带着亲兵朝章承乔追去,于是这几千骑兵的指挥体系也跟着彻底崩塌了。
将领军官们倒是跑了,但这些士卒却是苦了,被神策军和铁鹰卫士团团包围,既打不过,也跑不了,然而这三千余残骑终归是训练有素、久经战阵的精锐,曾州军精锐的傲气使得他们迅速各自靠拢结阵,准备与朝廷大军力战到底。
神策军将士和铁鹰卫士把这三千余残骑团团包围,但是却不进攻。
稍稍过了一小会儿,包围圈突然松开了一个口子,一看却是刘道之与陈新甲及各营将领。
刘道之策马上前,大喊道:“尔等本是朝廷的忠贞将士,常年守边防备蛮夷,为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受先帝厚待,为何随孙飞乾背反朝廷?快快放下兵器,朝廷赦免尔等死罪!”
几句话说得这些曾州将士低下了头,心中的五味陈杂变成了羞愧。
抬头望向团团包围自己的神策军士兵,他们和自己拿着一样的兵器,穿着一样的甲胄,但他们看向自己的眼神却充满了轻蔑和愤恨。
看到这一幕幕,这些曾州士兵才想起自己已经不是官军,而是成了背叛朝廷的反贼。
神策军眼中的轻蔑和愤恨,这些曾州将士的眼中也曾流露过,但那是对着山贼麻匪,对着关外蛮夷,对着雪原蛮族……
陈新甲趁势猛攻道:“孙辅国目无天子,藐视天子,性情残暴不仁,向来草菅人命,对待部下将士亦是打杀随心,动辄砍头活埋,这等乱臣贼子,尔等何故为其卖命?朝廷只诛首恶孙辅国,与尔等无关,速速缴械受降。”
不知是谁第一个翻身下马,哐当一声把手里的兵器丢在地上,然后就是一个接着一个翻身下马,扔掉兵器,陆陆续续的,章承乔的三千残兵都垂头丧气地放弃了抵抗。
没过一会儿,这三千一百残兵全部缴械跪地,向王师投诚。
这是曾州军从未有过的事情,至少在孙辅国在任刺史期间,曾州军从无投降的记录。
投降的三千多残兵,每一个人心中都有说不出来的情绪,有屈辱,有羞愧,有委屈,有如释重负,还有一些人低声哭了起来。
刘道之十分欣喜,并没有为难这些降兵,当即让许成良将他们收拢起来,暂时集中看押在粮草大营的位置,待战事结束再做具体安排。
望向信野坚固的城墙,刘道之平静道:“破城之日,就在今夜。”
信野城下,章承乔与麾下将领带着各自的亲兵亡命狂奔,萧圣良带着三百余名内家铁鹰卫士穷追不舍,铁了心想活捉章承乔。
章承乔虽然被亲兵团团簇拥着,但以萧圣良的武功,完全能孤身将其斩杀。
但萧老贼显然不想杀他。
武连驿兵变后,铁鹰卫士内部发生重大变动。
掌刑、缉事、兵仗、尚造、印绶五房的各级掌班几乎全被刘玄换了一遍,赵克礼又以吃里扒外的罪名处决清除了三百多名铁鹰卫士。
各州郡地方的五十七座分台鹰首,有三十八人被撤去鹰首一职,或升或降,运气不好的直接进了永暗之牢,与此同时,大批一线铁鹰卫士得到启用,或是被调回临江。
萧圣良秉笔之位虽然暂时还在,但麾下的心腹几乎全没了。
最让萧圣良难受的是皇帝对他表现出了疏远之意,而赵克礼也趁机时常向他发难。
凡此种种,导致萧圣良在临江的日子很不好过。
整日都在担惊受怕,生怕哪天就被刘玄解除职务,发配长安去给太祖高皇帝守陵。
因此萧圣良现在非常需要一件大功劳来讨得皇帝的欢心,重新获得皇帝的信任,所以他才会主动请战,随刘道之出征曾州。
如今章承乔这等高级将领就在面前,如果能将其活捉回临江,那必然是大功一件,处境尴尬的萧圣良怎肯放过,他甚至还专门向手下人交代:“咱家要活的,可不要死的,都别下杀手!”
章承乔所部三千残骑投降后,刘道之大营辕门处的战斗也接近尾声了。
辕门正前,戴呈敏孤军杀退了林共和杨守亮的四次进攻,等余广和孟长威的援军到来后,林共面露绝望,他知道自己再无打破辕门的机会了。
“杨将军,事已至此……”
事不可为,林共刚准备下令撤回城中,却见麾下一名校尉匆匆骑马奔来。
及近,校尉翻身下马,一个箭步跪到林共面前,带着哭腔失声道:“将军,大事不妙啊,咱们后路被刘道之截断了,我军被包围啦!”
话音落地,林共身边一众将校士卒集体变色。
林共陡然变色,怒喝道:“休得胡言,是何情况,如实说来,不然本将军便治你一个祸乱军心之罪!”
校尉砰砰磕了两个响头,大声道:“非属下妄言,是……姓章的降了!”
林共身躯一抖,嘴角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两下。
林共的副将闻言,便劝林共道:“将军,突围吧,营里的官军还没杀出来,想来是不知道外面的情况,现在撤退还来得及……”
杨守亮也道:“刘道之大军骁勇善战,非二小姐之牙军,则万万不可破,林将军,撤吧。”
稍作思索,林共将前军变后军,快速往信野城突围而去。
但王元垂的摇光营和崔世虎的玉衡营已经在去路上摆开了阵势,一万黑衣黑甲的神策军也封住了左右去路,四面八方还站着密密麻麻的斗笠人。
望着远处的王元垂和崔世虎,林共勒马止步。
剿流寇,平麻匪,战雪原蛮族,与西境蛮夷拉锯,林共戎马大半辈子,见惯了大风大浪,方才混到孙辅国心腹、孙飞乾副将的位子。
王元垂、崔世虎和神策军的包围堵截并没有让他惊慌失措,一旁铁鹰卫士的窥伺也没有让他害怕,整理衣冠后,林共在亲兵的陪伴下策马上前,准备与刘道之会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