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方皆惊，不知对方是何人。
夜空中，六道身影飘落至地，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白九和程山海奔去，白九和程山海这才意识到来人是敌非有，连忙挥动兵器来抵抗，但是哪里来得及？
六道黑影兵分两路，四人冲向白九，两人冲向程山海。
及近，不等白九和程山海反应过来，黑影便飞起一脚将二人从马上踹落，
白九和程山海同时从马背上坠落，正欲翻身提刀去斗时，六个黑影已长剑出鞘，寒光闪过，冰凉的剑刃已贴到了二人的脖子上！
众军卒大惊，要是这六人再把剑往上提那么半分，白九和程山海当场就得殒命！
这是何人？
身手如此高强，足称万军中取敌将首级！
定睛细看，却见这人一身朱红宫袍，面容皱纹遍布，年岁约六十上下，双眼锐利如鹰，双手指关节如鹰爪一般扭曲，气势深沉如渊。
谁要是被他瞧上那么一眼，谁就会不由自主的打个冷战。
这人带来的五人，看上去都很年轻，有男有女，皆是头戴斗笠，身着绣着血鹰的黑袍，借着火光还能看到这五个人的眉心处都有血红色的笼中鸟刺青。
看装束打扮，倒是和城外那几千斗笠人很像。
如此扮相，如此身手，加上身着朱红宫袍的老人，让白九等少数几人联想到了一个存在。
大内武宦！
眼前的阉贼是谁？
韩令孜？赵克礼？江方庆？还是萧圣良等人？
来人正是萧圣良，其后分别是卫宁、吕政、子规等五人，铁鹰卫士高层提拔了子规等人，并打算培养历练一番，使其接替被铁鹰卫士内部清洗之后空缺出来的位置。
萧圣良早就料到章承乔反正归顺一事没这么容易，周先童不会那么容易就让他打开东门跟朝廷大军会师，所以在刘道之发出信号后，就带领卫宁等人突入城中。
萧圣良又料定曾州军的精锐主力都在城头与朝廷大军作战，前去阻击章承乔的人马必定是人数不多的杂牌，这些杂牌军的战意并不强，是以萧圣良认为擒下他们的头目便足以定大事。
事实果然不出萧圣良所料，前来阻击章承乔的只有三千人马，其精锐也只有白九麾下的一千多号人，程山海所部一千多人，要是真与人拼命，恐怕是一触即溃。
白九阵中并无高手，白九本人便是最强的单人战力，武功已至外家宗师，距内家小成只是临门一脚的功夫，虽已不凡，但在大成至圣的萧圣良面前，只能说是螳臂当车。
加上萧圣良等人又是趁夜突袭，出现时白九等人根本不知道来人是敌是友，而且穿甲戴鍪的白九和程山海又显眼，以萧圣良等六人身手之利，擒住白九和程山海自是易如反掌。
章承乔没见过萧圣良，但是见过宦官是什么模样的。
眼下看到萧圣良的身手和打扮，心下便料到此人是大内武宦无疑，只是不知道具体是哪一位，但无论是哪一个，自己这些人都决不是对手。
心念一动，章承乔翻身下马，跪地叩首道：“罪将章承乔给公公请安！”
萧圣良眼皮一抬，和声道：“萧某奉王爷之命前来迎章将军，不必如此多礼，起来吧。”
萧圣良这般做派，却是与民间与官场中传说的阉人形象大相径庭。
当今之世，无论是民间的贩夫走卒还是官夫卿公，提起宦官多是以贼相称，认为阉人是导致朝政黑暗和国家动乱的罪魁祸首。
至于大内中陪伴在皇帝的阉人，更是被江湖人士冠上了杀人魔头的名号。
这些阉贼武功盖世，杀人不眨眼，好蒙骗皇帝，以阴险狡诈为长，残害忠良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是这个国家一切祸乱的源头，
但萧圣良言行表现出来的样子和他们听来的传说却是两个模样，这让章承乔松了一口气，白九和程山海眼中也闪过一丝诧异。
子规和卫宁等五人剑指白九和程山海，萧圣良对白九说道：“你尽忠职守，我佩服，但你敬错人了。孙辅国虎豹之辈，不说他残害百姓，连你们这些部属，他都是打杀随心，跟着这样的禽兽之辈，你认为有前途么？”
“你能在曾州当上一名将军，非孙辅国之功，没有先帝和朝廷恩赐任用你，你又岂有机会投效孙辅国一家？少保常说，再大的义，大不过尽忠朝廷国家的大义，再深的恩，深不过浩荡如川的皇恩，人要分得亲疏，也要识得先后大小。”
白九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还是一句话没说出来，白九很清楚，面前这个阉人一招就能杀了自己，自己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章承乔又跟着劝道：“信野败亡就在今夜，若负隅顽抗，城中文武难逃一死，你们两个能趁乱逃出，可你们的妻儿老小呢？就算你们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家人的生死考虑吧？”
萧圣良收了剑，对白九和程山海二人郑重承诺道：“两位将军，且带着你们的本部兵马一起去城门，咱家从来不与人许诺，不过今日可以答应二位，只要你们和章将军一起拿下东门，朝廷决不会清算二位，咱家还会奏请皇上封赏二位。”
萧老阉的语气很平淡，但却透露出一股不容拒绝的威严。
白九很清楚，以面前这个深宫阉人的身手，即使收了剑，想杀自己也是随时随地的事情，跟碾死一只蚂蚁没多大区别。
此刻白九也想明白了，人死了就万事皆休了，何谈为二小姐效忠？以朝廷现在的兵威，二小姐和三公子能不能活下去都是未知，如果自己顽抗下去，立时就会命丧当场。
既然面前这阉人发话不会杀自己，那肯定就是不杀了。
人家常年侍奉皇上近前，深得皇上宠信，少说也是秉笔一级的太监，跺一跺脚，整个京城也得跟着抖上两抖！自己又是个什么东西？人家犯得着专门为自己撒个谎？
人家伺候在皇上身边，肯定红得不得了，奏请皇上给自己封赏就是几句话的事。
先保住命，至于给二小姐效忠，再看看吧。
打定主意后，白九下跪躬身，对萧圣良说道：“罪职白九谨遵公公之命！”
白九沉思的时候，程山海的内心同样也在煎熬。
目睹白九倒戈，程山海犹豫一阵，下跪拜道：“罪职程山海愿归顺朝廷，请公公发落。”
“二位请起。”
萧圣良伸手虚抬，白九起身后便对身后将士吩咐道：“皇上恩旨，不对我们论罪，若有战功，另有封赏，众将士，随我举义，恭迎王爷入城！”
程山海摆了摆手，对麾下士兵怒吼道：“弟兄们，反了周先童他娘的！”
白九深得孙盈盈器重，但程山海可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根本没靠山，早年被周先童收拾过，面子里子丢得干干净净。
周先童是孙辅国心腹，他只是个偏军校尉，位卑人微，心里虽然气得要死，表面上却不敢表现出半点不满，见到周先童还得恭敬相对。
如今决定归顺朝廷，程山海直接张口来了一句他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