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你糊涂啊!”
伍大鼻孔冒着粗气,他眼角泛起涟漪,张嘴说道:
“咱们困守孙家多年,好似笼中鸟一般不得自由,性命更是只在他人一念之间,多少难关都闯了过来…”
他的眼中饱含热泪,充满着希望和力量,目光如炬,似火一般燃烧,沉沉说道:
“行百里者半九十,而今只差最后一步,你我兄弟便可重获自由,从此拨开云雾见青天,羁鸟归林,鱼入大海,再不受羁绊,就要过上好日子了…”
“二郎!”伍大鼻尖酸楚,咽下一口津液,发出一句沙哑低沉的话语来:
“二郎,如今当务之急不是在此讨论筑基灵物该放在谁身上,而是应当谋划起筑基丹来…”
“哥哥!”伍贰嘴角微抿,眼角滑落几滴温热的泪珠,胸膛微微隆起,英俊威严的面容上涌现出深深的愧疚之情,发出沙哑低沉的嗓音来:
“我真愚蠢至极,害得哥哥白白神伤…”
“自家兄弟,说这些做甚?”伍大轻轻捏着伍贰的胳膊,细声道:
“渡尽劫波兄弟在,渠渠天理境中行,兄弟同心,世间安有不克之难?”
伍大顿了顿,深深呼出一口浊气,眉眼微皱,一脸深思,唇齿微张,低沉道:
“咱们虽说有了炼制筑基丹的灵药,可该如何不露风声的变药为丹,这才是要紧的事宜,不知二郎对此有何见解?”
伍贰眉眼低垂,额头浮现出几道皱纹,思索许久,忽然双眼放光,迟疑几息,轻声说道:
“哥哥,小弟暂且言说心中寡陋之见,还需哥哥审时酌情,明察微尘…”
伍大低眉浅笑,微微抿唇,轻声道:
“二郎啊,为兄岂能不知你,素来心有主意,可谓大事不糊涂,小事不含糊,就是这性子,实在过谦…”
伍大背负双手,来回踱步,面带笑意,柔声道:
“也罢,你且将心中陋见说上一说,为兄给你指正一番…”
“遵命哥哥!”伍贰拱手,嘿嘿一笑,他猛然收了不羁,神情严肃起来,一对浓眉大眼闪烁着亮晶晶的光彩,颇有几分激扬文字,挥斥方遒的味道,声声铿锵有力:
“咱们最快速的方式,便是暗中带上两株灵药,去往华家,以药换丹。华家累世千年,以炼药闻名,其势庞大,我料其在明面上绝不会做出自绝口碑之事…”
伍贰停滞一息,语气减缓,低沉道:
“然而,正因其家势大,难免会以势压人,故而,若走华家这条路,差强人意之下,我兄弟二人,恐会只换得一枚筑基丹…”
伍大神色恍惚,点点头,唉声叹气:
“唉,以势压人,此诚我所虑之事也!除此之外,我还担心人家会将消息,暗中透露出去,到时引来筑基劫道,你我兄弟,安能无虞?”
“哥哥!”伍贰神色一凛,轻轻咬牙,迟疑一息,他站起身来,对着南方,低沉道:
“久闻琅琊余家有一二阶丹师,不若从她身上图谋…?”
伍大嘿嘿一笑,目光炙热,攒眉道:
“二郎,咱们想到一处去了…”
他人二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异口同声:
“敌人的敌人,可引以为援也…!”
“哈哈哈!”
“此事不急,须得缓缓图之…”伍大抬起眼眸,轻声细语:
“一者,咱们若是贸然拜访,恐会使余家生疑,况且咱们还得多打磨打磨法力,多为筑基做些准备,如此方能一举成功,二来,咱们也不知那二阶丹师的深浅,若是其不能炼制筑基丹,岂不是让你我兄弟多年夙愿,付诸东流,毁于一旦!”
“哥哥,还有一事!”伍贰抬头对上伍大目光,轻轻呼出一口浊气,蹙眉问道:
“若是余家炼制出了筑基丹,拖着不给咱们怎么办?”
“不给!”伍大紧紧咬牙,眼中露出一抹杀意,冷冷念道:
“那就暗中杀他族人,好叫他家知道心疼…”
忽然,一道轻微的声响穿透而来,他二人神色一凛,互看一眼。
伍贰一脸询问,率先开口:
“哥哥~”
“二郎,瞧上一瞧!”伍大点点头,神色肃穆,轻甩衣袖,低沉道:
“到时见机行事,不可勉强…”
伍贰咧嘴一笑,眼中露出一抹炙热,朗声道:
“好勒,哥哥~”
话语未落,他二人身上猛然爆发出强大的灵力波动,哥俩皆是练气圆满的程度。
呼吸间,他二人身形遁入地面,寻着声源而去。
……
余知恩嘴角带血,神色泠冽,眼中不露一点波动,深深地望着半空的小绿舟。
他的心头升起无限苦涩,暗暗叹息:
“万里归途,只一山之隔,可惜风行符却是耗尽了…”
“小贼,如何不跑了?”钱永福黢黑的面容上,看不出一点神色变化,只露出一口白牙,冷冷说道:
“尔一路向南,莫非是琅琊余家之人乎?”
余知恩邪魅一笑,稍稍仰头,嘴角上扬,发出一句低沉沙哑的嗓音来: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钱永福默然一息,只见他抬起眼眸,仰望高空,双手举高抱拳,说出一番大义凛然的话语来:
“上天有好生之德,我等修士,秉天运而出,自当承天顺命,心怀仁慈…”
忽然,钱永福双眼张得极大,恶狠狠盯着余知恩,鄙夷道:
“而你,却以强凌弱,滥杀无辜,想我钱家六口凡夫俗子,他们与你有何仇怨?你竟杀之,暴尸荒野,如此做法,可有一点修仙者的风范?”
他的面容逐渐扭曲起来,单手化作剑指,指着余知恩,怒骂道:
“小小年纪,就如此心狠手辣,滥杀无辜,日后年岁渐长,修为有成,这还了得,岂不是活生生的魔头一个?”
钱永福身子前倾,眼中神色好似缅怀,好似悔恨,低沉道:
“子不教,父之过,汝之长辈没有教育好你,亦有失责之过,想我三家与你余家数百年互为友邻,我看你就宛若看我自家晚辈一样,实在令我心痛…”
他眼角噙泪,生生挤出几滴泪水来,垂泣道:
“怒其不争,叹其不进…!”
钱永福这番洋洋洒洒的话语,被余知恩听在耳中,惊得余知恩心中跌宕起伏,他心中自是明了,钱永福先以言语站了大义,二者想擒拿住他,到时去往余家兴师问罪,好为自己索要些赔偿。
余知恩的脑中猛然浮现出,昔日年幼,识文断字,余家老辈子余绍文路过学堂,被授课先生请来指教的场景:
老辈子神情恍惚,苍老单薄的身子,挺得笔直,口中念念有词:
“尔等诸子,踏出此门,便是修行中人,不论亲疏,不分资质,老朽有一言望尔等谨记…”
“莫要小觑天下人,这世间多有发迹于山野的大能,他们或因时态困于龙井,然而若是一朝得运,便可翱翔九天!”
“纵有冲天之志,非运不可得道,不可显达!”
“望诸子铭记于心,为人者欲要成大器,不可自贱,当以坚韧不拔之志,为第一要素,修行一道宛若逆水行舟,不可一刻懈怠,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余知恩一瞬回过神来,深深望着神情不明的钱永福,心中暗沉:
“转瞬之间,便能放下仇恨,为自己图谋起利益来…”
他眼眉弯转,脑子里的词汇,慢慢汇聚成一句话来:
“此钱家人,倒像个能屈能伸的人物!”
余知恩紧了紧胸前的绳索,他从储物袋中掏出柴刀,握在手中,嘲讽起来:
“人要脸,树要皮,人不要脸则天下无敌,你可真有无敌之姿!你也配谈论天道?”
余知恩双眼睁大,怒目而视,深深念道:
“你钱家人草菅人命,你为何不言?你好食人之心肝,你为何不言?你钱家藏污纳垢,你又为何不言?”
余知恩呼吸逐渐急促,声音逐渐高昂:
“你一厚颜无耻之人,枉活一把年岁,只会摇唇鼓舌,又怎敢在我前面,嘤嘤狂吠?”
他踏出半步,举刀向天,横眉冷对,忽然眼眉一斜,轻声笑道:
“汝可识得此刀?”
“粗制滥造,难登大雅之堂!”钱永福低眉瞥了一眼,立马嘲弄起来:
“平平无奇,区区凡铁!”
“恩!”余知恩轻轻摇头,神色一凛,抬高眼眸,嘿嘿一笑,眼中极其明亮,极具嘲讽,沉沉说道:
“此刀大有来历…”
他将手中柴刀晃了晃,哈哈大笑,拧眉道:
“此刀于昨日,杀了钱家六口人…”
骤听此言,钱永福脑中一下炸开了锅,浑身汗毛耸立,身子微微颤抖着,他双手握拳,语气冰冷,一字一顿:
“小贼,刻意…羞辱我不成…?”
“哈哈!小爷还不清楚你打的什么算盘吗?”余知恩哈哈大笑,举刀对着钱永福,冷冷说道:
“要战便战,休要聒噪!”
二人一番骂战,着实精彩,距离他们不远的某个隐蔽之处,一高一矮,两名修士,他们正默默望着。
伍贰眉头一紧,双眼放光,传音道:
“哥哥,那少年竟是琅琊余家之人?”
伍大凝神一息,微微皱眉,回应道:
“不急,那架着绿叶法器的修士乃是钱家之人,赵钱孙三家一向同进同退,贸然出手我二人身份恐有暴露的风险,孙家那老匹夫,寿元无多,近来狂戾专横不少,一旦使他有疑,我二人则危矣!”
他二人言语间,余知恩单脚点地,腾空而起,一手握刀,一手捏着几张火烈符,大有一股酣然赴死的模样。
钱永福心头一紧,眼中闪过一抹戏谑,讥讽道:
“小畜生,你倒打的算盘,莫不是想飞到我跟前,然后引爆符箓,拉着我一同赴死不成?”
闻言,余知恩身子一颤,面色苍白,嘴角微抿,无力念道:
“十三爷,知恩辜负您老了…”
“哈哈哈!”钱永福架着绿叶舟,不断腾空,不断升高,放声大笑:
“小子,尔还有何计?”
“不若束手就擒,也好免于皮肉之苦,如是不然,定叫你试试我这法轮的锋利…”
他神识一动,从腰间储物袋唤出两道金光闪闪的法轮来,两个法轮极其锋利,周身锯齿呈现镰刀状,既有金光闪烁,又透出浓浓的寒光。
它们在钱永福身前不断盘旋着,镰刀状的锯齿不停地转动着,发出“呲溜呲溜”的声响来,这样的声响宛若猛兽吃人的撕咬声。
余知恩神色一凛,咬牙切齿,仰头望着得亿洋洋的钱永福,他口中冷冷吐出几个字来:
“聒噪!犬吠!”
少年的话音还未传开,只见他猛然运转全身法力,全然不顾五脏府传来的割裂感,只一个劲向上掠去。
余知恩如同一支箭矢一般,发着白芒,身子伸得笔直,急速地对着钱永福射去。
“哈哈哈!技穷了吧?”钱永福开怀一笑,轻挥手臂,架着绿叶舟飞到云层之中;
他望向余知恩的双眼中,闪过一丝玩弄的意味来,轻微摇头,十分不屑,挖苦道:
“你小子骂人的功夫哪里去了?我还是欣赏你那桀骜不驯,不服输的气质…!”
“滋滋滋!”钱永福咂咂舌,伸长脖子,弯着腰杆,俯视着余知恩,他的面色一下变得精彩起来,轻轻甩头,一副弯酸的嘴脸,嘟囔着说道:
“你看看你自个模样,此刻五窍流血,定是无法炼化丹药,起了反噬,要我看,最多一时半刻,即便我不杀你,你自己都会经脉尽断,爆体而亡…!”
“年轻人,还是不要太过气盛…”钱永福立直身子,双手插腰,语重心长,柔声念道:
“曾经我也像你一样年少,亦如你一般气盛,可惜很呐!这样的少年心性,终究被俗世洪流淹没。谁人不年轻,那个男儿不像山顶滑落的石块,掷地有声,个性鲜明,直到被这俗世洪流打磨得光滑,圆润!”
“少年啊少年,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吧…!”钱永福摇头,神色不明,埋头低语:
“不然若是动起手来,即便我有心留你性命,我这法轮,它~可没长眼睛,不会讲丝毫情面…!”
余知恩大口大口吐着鲜血,顿感眼前一黑,身子不由地向下落去,就在他要跌落在地之时,脑中猛然惊醒起来,赶忙强行逆转经脉,使出一丝法力,借力翻转过来,不让自己后背着地。
“扑通”一声,余知恩像个蛤蟆似的趴在地上,他背上昏迷着的囡囡,好似被吵醒一样,气喘吁吁,重重咳嗽起来。
数息之后,余知恩耳边响起,囡囡沙哑轻声的呢喃话语来:
“大锅锅,天亮了吗?”
“咱们…,咱们到家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