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大千岁

李贵情知胤禔作践自己，可又没有法子，只得给了自己左脸一记耳光，假笑着奉承道：“大千岁，瞧您这话说的！”

“我就是一个下贱的奴才，怎么干得了这么大的事儿？”

“您是天生的龙血，但凡和我这个阉人生一丁点儿的气，都是抬高我这个奴才了！”

胤禔被李贵哄得高兴，仰起脖子，神情倨傲，嗯了一声：“爷赏你们一人五十个耳光，滚到一边儿去，自己查着点数儿慢慢打！”

“用心琢磨琢磨，爷为什么罚你们！”

随后，他又拿出了当大哥的派头，对着诸多皇弟指指点点了。

李贵刚想赶紧滚到一旁跪着扇耳光，却见林炜无动于衷，扯了扯他的袖子，眼神一撇，低声催促道：

“林大人！”

“想什么呢！”

“赶紧走哇！”

林炜依旧一动未动，继续仰头盯着星宿位置。

倒不是他骨头硬到不能跪，既然穿越回古代，那就得有入乡随俗的觉悟，这几日他不知道跪康熙多少次了。

但他不想跪大阿哥胤禔。

还让我自己打自己耳光，自己计数？

康熙身为皇帝都不这么折辱臣子，你一个九龙夺嫡的失败者，也配？

今夜拿了点接管行营军务的小权利就这么肆无忌惮，真让你当了储君那还了得了？

胤禔见林炜一个传教士居然对自己的命令无动于衷，脸上的肥肉一抖，森然笑道：

“在你们传教士眼里，我的命令，就是没有太子的谕旨有用是吧？”

“我从军二十多年，也见过不少硬骨头。”

“我倒要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

“来人啊！”

一队士兵们喳了一声，立时涌到了林炜身后，只等着胤禔一声令下，马上拿人！

胤禔天生高位，又在军中历练许久，语气中自然而然带有压迫感，换成一般人，只怕此时骨头都已经酥了。

林炜这才假装如同大梦初醒一般，抱拳认错道：

“大千岁恕罪！”

“今夜星宿位置有异，微臣刚才看天象入了迷，没听到您教令！”

胤禔眼神阴鸷，上下打量了林炜许久，随后竟像没事人一般，在众多阿哥面前慢慢踱步起来：

“我行伍许久，每次大战前手下的总兵、提督都要劝我占卜问卦，看看天意如何？适不适合出兵？”

“对于这群丘八，不管他们有多大的功劳，我的军令永远只有一个……”

“哪个敢说卜卦算命，老子第一个砍了他的头祭旗！”

“生死存亡的大事，岂能交给莫须有的天意？”

胤禔身材浑圆，淡黄色的湖丝马褂几乎包不住他的肚子，此时他眉头紧锁，单手指天，突然间多了几分敢与天争的霸气！

“拿下吧！”

“死生之际，国之重器，哪个都不允许外人置喙！”胤禔一语就定了林炜生死。

突如其来的转变，给小太监李贵吓得半死。

不是。

万岁爷让我请的人，怎么转瞬间就被大阿哥拿了？

自古以来，废太子不都是要选定时辰，告祭天地吗？

大营里唯一懂星象的林大人被抓，那……那今夜这太子还废不废了？

林炜心中一动，已然有了主意。

他任凭兵卒们用粗麻绳捆住，盯着胤禔的眼睛，淡淡笑道：

“大千岁。”

“天意有没有用，你自是比我还清楚的……”

自己毕竟是朝廷命官，就算胤禔判处自己大辟问斩，那也得康熙亲自朱笔勾决，估计那时候他私下魇镇太子的事儿也该露了，自己顶多算是在刑部住几天。

反正今夜是肯定不用给康熙出星象断语了！

想到这，林炜几乎要喜形于色，恨不得那群士兵们下手再粗暴点！

有了外伤，兴许还能和监正多告病两天！

就在这时，康熙的随身太监李德全，掀起帐帘，从金帐内快步走了出来。

他轻咳一声，对着诸多皇阿哥微一躬身就算行礼。

“诸位阿哥，皇上召你们入帐觐见。”

“哦，对了。”

“皇上也宣了林大人一同觐见。”

说完，他走到林炜身前，驱散兵卒，亲自为林炜解开绑了一半的绳索。

李德全的动作看似简单，却代表了金帐内那个老者的态度，胤禔哪敢反驳？只得讪笑的站在一旁。

“林大人。”

“皇上他老人家这几天太累太辛苦，今儿晚又出了这档子事儿，太医都传了两遍，惊了元气啦！”

“朝廷上的大事我不能管，我只求您，您能不能让您的马教主，今晚别再让皇上他老人家别动怒啦，千万别伤了身子骨啊！”

李德全解开绳索，又拉着林炜的手，好生嘱咐了几句。

看着李德全的表情，林炜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从某种角度来说，金帐内的那个老头也挺可怜。

他虽富有四海，是整个大清帝国的主人，十五岁擒鳌拜，十九岁平三藩，收复台湾，靖东北，有了这些功绩，在整个华夏历史上都算有牌面。

可他患难与共的结发妻子早逝，亲政不久后，扶他登上皇位的祖母也离他而去。

马上，他就要把自己和发妻唯一的儿子，亲自培养了三十多年的太子废了……

他是皇帝，也是老人，这种必须亲手“干掉”自己的儿子，估计比白发人送黑发人还要难受。

“李公公，我尽力吧！”林炜整理着朝服，低声应道。

作为现代人，林炜对康熙这个所谓的圣主，还真没什么滤镜。

“哎！”

“哎！”

“谢谢您了，林大人！”

李德全激动的用手擦了眼角。

林炜暗自感慨，其实在皇帝中，康熙的子女已经算不少了，但他这群儿子里，只怕每一个都盼望着他早点死，都没有李德全这个阉人关心他。

人活成这个样子，就算富有四海又有什么意义？

那……那自己呢？

重活一世，是否还要坚持上学时老师教自己的？

自己一切行为的出发点，都应该是努力让这个社会变得更好？

没等林炜想明白，李德全便催促他赶紧与诸位阿哥一同进入了康熙金帐。